時間:2016年2月2號
“軒,今天下午突然客人很多,能不能請你來幫忙?”偶爾會接到老板娘打來的電話。
“好呀。”他的PHS手機唯一會接到的,隻有店裏的電話。通訊簿上不再空白一片,隻有一個通訊號碼。「停客居」。
“太好了…”老板娘笑了出來,“我剛又打錯電話號碼”。你知道嗎?你和那個包廂的小姐隻差最後一碼,你是七,她是五。”
“包廂?劉小姐?”他腦海裏一片空白。幾乎不知道所有客人的姓名,他也不曾問過。
“就是鑽石包廂啊!她也用PHS…”
原來她姓劉。
她用PHS,其實自己早就知道了。因為她的手機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和自己相同,手機上連吊繩都沒有,光潔著,什麼都沒有。
這麼說起來…他知道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因為自己也知道他的。
純屬意外。但是他還是將這筆數據輸入通訊簿,莫名的。名字填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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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她會固定走進「停客居」,經過吧台時,和他點點頭。
王雲軒也會禮貌的跟著點點頭,然後進去動手泡茶。到你把外套脫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煮好了。他們從來沒說過話,一句都沒有,她每一天都會來,就在這個時間段,他在用他的茶藝泡茶,她在用他的茶藝去回憶,一切是那麼的自然,不用言語,不用對白,一切的一切都的茶水中,................................................
來「停客居」的客人幾乎都找過他聊天,就是鑽石包廂的劉小姐沒有。他幾乎很喜歡根人聊天,什麼都會聊到,天南地北,各個行業,似乎他都有興趣,平易近人的他根任何人都很好相處,出來那間包廂,他經常到前台幫忙。他似乎不喜歡閑下來,也似乎閑不下來,總是讓自己忙碌著,或許這是他還活在世上的唯一證明,還有生命存在的證明。
他一麵忙著前台,一麵注意著各個包廂的動靜。大概十一點左右大家都會喝完最後一口的微涼,大約二十分鍾後,就會發現自己的茶已經喝完了,然後又點了最後一泡。
在那之前,他已經準備還了一泡泡各種茶葉,等著小珂送到他們麵前。
不讓渴望寧靜的人等待,是他小小的自私。
有時,大家會突然頓了頓,注意到王雲軒圍著跟他同樣的斜格毛料圍巾。然後點點頭,回到他們的老位置。其中有個男人特別引他注意,經常關注他王雲軒也瞄到他也帶著老式勞力士的手表,兩個人都戴男表。
日子漸漸過去,他發現他和這個人越來越多的相同點。
他穿著質料昂貴的西裝,卻不是什麼名牌。剪裁有些古意,看起來是上海老師傅的手藝。細心、保守,講究手工與一絲不苟。
他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打字時非常流暢優雅。
他們都拿著相同的PHSJ95的手機,提著相同的IBM筆記型計算機。他低調不引人注意的眼神,擁有自己相同的疲憊和洞徹。
一直沒有交談,就是這樣在或安靜或喧鬧的茶館裏,共同存在著。每天喝他泡的茶,每天都會見麵。
回到家裏,望著和她相同的計算機,閃動的光標是唯一的動靜。他敲打著今天的心情。
她姓劉。我隻知道這樣。他鑽石包廂的老客人,或許是常客的關係,所以我會特別注意到她。
劉。
中國姓真是奇妙,總是有些同音字可以聯想。劉,留。他從開店以來一直都在這裏沒錯,直到每天打烊。
但是,她沒有其它的地方可以「留」嗎?那我又有其它的地方可以「留」沒嗎?
或許,我從來沒有地方讓我留,隻有不停的在世上飄,不停的飄,就蒲公英一樣到處飄,好不容易停下,又會被風帶動,繼續飄,不停的飄,直到有一天,摔得偏體鱗傷,不會在發芽,最後,消失在風中,這就是英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因為,我就是英,悲傷的英,無處可停留的英,你是劉會把我留下嗎?《停客居》又能讓我停下嗎。
存盤,關機。PHS的藍光一閃一閃,看了看時間,三點三十五分,淩晨。
越夜越冷,侵袖的寒氣讓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已經二月,春天照理來說應該來了。但是閩南的春天,隻在濕淋淋的杜鵑花上沉默的表示,不會帶來任何溫暖。
今夜沒有下雨,隻有幾顆稀疏的星在厚厚的雲層間掙紮著,不一會兒,就讓陰霾吞沒。
他的心裏,雨下個不停,淅瀝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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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甚至連抽煙的牌子都一樣。YSL涼煙。
很少看到女人抽涼煙,但是她抽。抽得不多,卻若無其事的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