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場愁夢酒醒時(2 / 3)

小時候,父親總是帶他參與各種各樣的體育項目,籃球,乒乓球,羽毛球,遊泳,李凝源膚色白,怎麼也曬不黑。籃球場上,他頭腦靈活,運球,擋拆,他一個不差,打乒乓球,他比父親打得還要好,反應靈敏抽球把握得恰到好處,去遊泳館遊泳,他能輕易沉到地下憋氣一分鍾,父親是那麼健壯那麼讓人崇敬,時隔七年,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呢?

他的世界裏,父親母親,一個都不能離開自己,他無法想象隻有父親或隻有母親自己要怎麼過。

這一陣子李凝源將自己關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些遊戲裏的朋友不停地打電話找他卻都是關機,漸漸地也就不指望這位大神帶自己玩了,李凝源這才想起自己的這點小秘密竟無人可訴說。

本以為隻要自己在家父親就不會當著麵摔東西,那知突然一天父親醉醺醺地回家,憤怒地砸門,李凝源膽戰心驚,父親衝進來右手握著一個啤酒玻璃瓶二話不說就往母親頭上砸,李凝源眼疾手快抓住了父親的手,他頭頂著父親的肩膀,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父親抵到角落去,母親在後麵嚇得驚叫起來。

李凝源咬緊牙關用力抵著,和父親僵持著,哪知自己力氣還是不夠大,他弓字步鎖著地麵,腳掌還是順著地板不斷向後滑動,父親口中過分濃重的酒氣噴在他頭頂上讓他暈頭轉向起來,父親已醉得神誌不清轉動手腕就把酒瓶字砸在李凝源胳膊肘上。

“嘩啦——”

玻璃四散碎開,鮮血就順著他胳膊流淌出來。

“啊——你這混蛋!”母親驚叫一聲,她見不得自己兒子受傷。“連自己親兒子都打!”

也撲上來,將父親推到另一個房間裏。

“砰!”一聲,門鎖上了,李凝源這才扭頭看到自己的胳膊受了傷,當時隻知玻璃瓶砸向了自己胳膊卻沒什麼感覺,眼看自己胳膊鮮血一片,兩三滴猩紅液體正滴向地板,不知是剛才用力過大還是怎樣,他隻覺右胳膊麻木一片,並沒有多大痛感。

母親心疼地扶著他出門去診所做了簡單包紮。

“媽媽,搬出去住吧。”診所裏打著點滴的李凝源轉過來對母親低聲道。

“不行,我走了,誰給他做飯……”

“媽媽……”李凝源不可思議地。

“爸爸他都這樣了!”

“那隻是偶然。”母親斬釘截鐵道。

“媽媽,我是為你好……”

“不用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母親堅決道。

“……”李凝源無語,他不能理解母親對父親的愛。

“媽媽,你先回吧,我一會自己處理就好。”

“那怎麼行?”

“真的,你先回吧,去看看爸爸。”李凝源抬頭,黑漆漆的眼眸裏滿是認真。

“真的可以?”

“當然。”

“那好吧,你要小心,有什麼問題給媽媽打電話。”

“嗯。”

李凝源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酸楚無比,他調快了點滴速度,匆匆叫護士來拔針,一個人在街上對著璀璨燈火漫無目的的走著。

這才想起來電話已經好久不碰了,那張電話卡也扔進了垃圾桶裏,路邊一家手機店兜售黑卡,便花了幾十塊買了一張,他想起李青言來便發了短信問她在不在,又不知從哪裏說起,每次短信內容都是那麼老掉牙的“作業是什麼?”,再無更多共同話題,李凝源鬱悶地收起手機,抬頭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走到了酒吧門口。

酒吧裏麵是什麼,是不是電視裏演的那樣落魄的男女?

帶著幾分好奇,李凝源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您要點什麼?”門口服務員是個微胖的二十幾歲年輕小夥,笑眯眯地打量眼前這個一米七的清瘦男生。

他看了一眼酒吧裏麵,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混亂頹廢,反倒因為人少的緣故帶著幾分清幽寧靜,走向吧台,問服務員:“你這裏有什麼?”

“我們這裏有Grasshopper,BrandyAlexander,白色俄羅斯,GinTonic……”

“有啤酒麼?”李凝源什麼也聽不懂,不耐煩地打斷他。

“嗬嗬,有啊。”服務員也看出眼前這個小男生大致什麼也不懂。

“多少錢。”李凝源沉著臉問。

“30。”

李凝源心裏一驚,右手在口袋裏握了握為數不多的一些錢,一把抓出來,勉強數出了三十塊。

服務員客氣的伸出手臂指引著他:“請您裏麵座,稍等,酒馬上就來。”

李凝源四下看了看,一聲不吭地走向最角落的陰暗處。

酒吧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跳著鋼管舞的舞女,瘋狂搖著頭的男女,動感的迪斯科,還有亂七八糟的鐳射燈,原來都沒有,這是他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酒吧中間一個旋轉彩燈靜靜地投射光輝,紅的,綠的,藍的,在地麵上劃出一圈又一圈,寂寞著。酒吧背景音樂開得小小的,李凝源仔細聽,悠長的,大抵是薩克斯的聲音。

“您的酒,請慢用。”剛才那個胖胖的服務生放下啤酒就離開了。

李凝源一向認為,喝酒是一件很man的事情,借酒澆愁,是為成熟的標誌。

於是不由分說地就一下子喝下去,一瓶啤酒很快就沒了。

李凝源摸摸自己的口袋,已沒有錢再買一瓶,他嚐試著感覺自己是否就這麼醉了,父親又是怎麼醉的,喝醉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可是沒有想象中強烈的刺激,他微微嘟起嘴唇耷拉著眼看向桌角。

“李凝源?”麵前突然坐了個人,他嚇了一跳,抬起頭盯著這張熟悉的臉。

“你怎麼會在這?”

“我還想問你,你怎麼會在這?”徐庭玉眨巴著眼睛。

“我……我就是來看看……”

“怎麼啦,看你剛才喝酒那狀態?”徐庭玉若無其事道。

李凝源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兒,他本來就想找個人傾訴,但也決沒想到會是徐庭玉,偏不巧的,怎麼就這麼撞見了。

李凝源紅著一張臉:“我……爸爸媽媽吵架了。”

“這樣啊……”徐庭玉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拍拍李凝源肩膀:“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母親也是這麼說的,可自己還是好不安,總害怕會出什麼事。

“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那是什麼?”

李凝源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徐庭玉亮晶晶的大眼睛,悲從心起,一下子完完全全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你媽媽不同意住出來?”

“是啊,我好擔心她。”

“當然不會同意的,你想如果你爸爸媽媽分居了,鄰裏間閑言碎語誰能承受得起?”

李凝源抬頭,深深地看向徐庭玉。

“還有,你媽媽是真的愛你爸爸,所以,隻要你爸爸悔過,都會好起來的。”

李凝源心中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成熟的女孩,點了點頭。

“笨蛋!”徐庭玉笑了起來。

他頭頂的那片烏雲漸漸散去,也跟著她笑起來,問道:“那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裏幹什麼?”

“我啊,我和朋友,這家酒吧人少,不亂,適合聊聊天。”她指了指:“我在那邊。”

李凝源順著她目光看去,不遠處坐著一個女生,看起來個子不高,染著大紅唇,一條細腿勾著桌角,高跟細細的,格外性感,那女孩正低頭看著手機,察覺到有人注意自己便朝這邊淡淡地掃了一眼。

那是張子萱,李凝源被這樣的美震驚了,怎麼也想不到徐庭玉還有這樣的朋友,這才發現徐庭玉不知什麼時候也染上了指甲油。

他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鄭重其事道:“很晚了,我要先回家了。”

“嗯,你先走吧。”

“那你呢?”

“我稍後就走,沒事的。”

“那你要注意安全。”

李凝源走出酒吧,帶著點落荒而逃的意味,明明是夏天,卻被一個突然的風弄得打了個哆嗦。

轉眼八月十日。

轉眼八月二十日。

轉眼八月三十日。

近乎一個月的時間裏,父母再沒吵過架,李凝源終於不再那麼膽戰心驚了,他隻去過兩次酒吧,第二次是徐庭玉網上聊天約著去酒吧,她說新推出的Mojito相當不錯一定要請他一杯,順便講了很多關於張子萱的煩惱事。

“其實我建議你不要再和張子萱來往了,糾葛越多會越陷越深。”

“我也想過,我自知這樣不好,可是她每次叫我出去,又沒什麼理由拒絕。”

“直接說不想啊。”

“嗬,這怎麼可能,你能感覺出來嗎?在她麵前,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我知道……”

“再說,她身邊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了,我怎麼忍心拋棄她。”

“……”

“除非我告訴她我有男朋友了?”

“嗯?”

“你願不願意,假裝我男朋友,就在她麵前?”

“嗬嗬,你開什麼玩笑啊。”他低頭抿了一口酒。

“至少這樣可以減少被她單獨叫出來鬼混的次數。”

“這,你不要為難我……”李凝源蹙起眉頭。“想要借口,那麼多,幹嘛非得……”

“哈哈,剛才逗你玩的,別當真。”徐庭玉調皮地眨眨大眼睛,李凝源從她表情中猜不透她的心思,徐庭玉會突然鬼靈精怪地講個笑話或者逗逗李凝源,這是她的慣用把戲了,自己還是不要太認真的好,就跟著幹笑兩聲。

李凝源拉回思緒,暑假就快要過完了,煩心事太多,幾乎沒有聯係過李青言,她就像消失了一般,也不知同桌過的怎麼樣。父母的關係正在逐漸變好,讓他的心寬慰了些。

幾天後去學校報到李凝源才被告之自己的座位突然又變了,他去得早,朱妍禮貌地提醒他班主任將她調到李青言旁邊坐同桌,而李凝源的新座位是前麵第一排。

李凝源當時火氣就向上湧,強忍著表情對著朱妍說了一聲謝謝,然後重重地把書包砸在桌子上,這一聲,把三排開外的朱妍嚇得不輕,她擰緊了眉頭繼續背了幾個單詞。

一個早讀,他都呆呆地盯著課本看,嘴也不張一下,王老師發現了,走過來敲敲他的課桌。

李凝源沉默著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她,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