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場愁夢酒醒時(1 / 3)

真沒想到考試成績這麼快就出來了,劉語晨驚歎於學校過高的效率,她在成績單上看見自己班級第一名822時打了個電話給李青言。

“你多少分啊~~”

“我,816。”李青言回答。

“哦~~~”

“怎麼了?”

“是第一麼?”

“嗯,是。”

劉語晨莫名感到一點點失落,心想,李青言如果在自己班上的話就不是第一了,不管怎樣,她期待的李青言是神一般的學霸,永遠第一,永不會輸。

電話那頭李青言問:“怎麼,你們班呢?”

“第一822”

青言倒是覺得沒什麼,淡淡地“哦”了一聲。

“下午出來玩吧,我們再去吃肯德基。”

“唔……好嘛。”

學校開放兩天時間讓學生自由去領成績單和假期作業,由於這種陸陸續續的不確定性,李青言未能偶遇一下消失不見的李凝源。成績單是一份詳盡的全班同學的成績,包括進步多少分,多少名,年級排名多少等等。這份名單的最上麵,是李青言,再下麵,是朱妍。

她又仔細看了看,徐庭玉排名33,李凝源排名46。

徐庭玉的退步在李青言意料之外,她在心裏將罪責歸結於張子萱,而李凝源,在跟自己同桌之後,反倒成了班上倒數第十,這讓她懊惱不已。領成績的那天,班主任特意分析了一下李青言的成績,她認為李青言雖然是第一名,卻不如其他班第一名分數高,內心暗暗擔憂,而徐庭玉換座位後成績反而變差,李凝源成績跌至倒數十名讓她失望極了,加之那次自習李凝源給她聽歌的場麵被老師看了去,閑言碎語地讓班主任知道了,王老師雖表麵上不說給青言麵子,心裏卻敏感得很,問李青言要不要考慮換一個同桌。

李青言低著頭,遲疑了很久,搖搖腦袋。

“真不要?”

“老師……我看還是算了吧……”

“李青言,你可是班長,要給全班同學做榜樣的,老師見過的學生多了,老師很怕你分心……”

“……”李青言低著頭,默默無言。

班主任試探著問:“有沒有更喜歡的同桌……?”

被逼到這個份上,李青言隻好繳械投降:“我……朱妍吧……”

“嗯,好……”班主任滿意地扶了扶眼鏡。

青言顫抖著,手中的成績單被她捏皺了一個角,她說“老師那沒事了我先走了”就倉惶逃出教室去,回家的路上用力咬著下嘴唇,反複想著李凝源好看的臉龐,雖然組建了乒乓球隊,可李凝源的周末很少約她去打球,好不容易和他靠近了,怎麼能突然就沒了?

怎麼想都覺得難受,她拿出手機準備告訴李凝源這件事,撥通了電話。

可等來的卻又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為什麼總是關機呢?李青言不明白,暑假的一天她嚐試每個小時打一個電話試探,結果都是關機,關機……

也許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李凝源從來不懂自己的心思,而自己也並不怎麼出眾,沒有班花級的美貌,自己平生第一場,長達一年的暗戀就這麼沒了。

下午,肯德基裏,李青言悶悶不樂地拿起一根薯條蘸了點番茄醬。

劉語晨看出她的不快。“怎麼了啊?”

“沒什麼。”

“沒什麼就是有什麼……”她眼珠轉了轉:“唉你說你是不是因為成績的事兒……?”

“……”青言沒說話,本能誠實不該說是,卻又想以成績為擋箭牌掩蓋自己的難過。

“我說……不就是那麼幾分嗎……你至於嗎……”劉語晨明顯不耐煩起來。

“至於。”

當然至於,不然班主任也不會因為這個而換了座位。

“那要照你這樣,我不是還得不活啦?”

“……”

“你說你,把分數看得這麼重幹什麼?好,我是不懂你們的世界,我覺得吃喝玩樂開心就好。”

“……”李青言不想解釋,又啃了一個雞腿,匆匆結束了這個飯局。

整理了下外套就往出去走,劉語晨從後麵跟上來,拉住她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有,真的。”李青言一臉疲憊。

“一定是生氣了,我……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劉語晨孩子似的。

“沒關係,不怪你,是我今天心情不好……”

“那好!”劉語晨知趣道,她實在想不通除了成績還有什麼能讓李青言心情變得如此之差的事情來。

一路走著,李青言一句話也不說,就抬頭望著月亮。

劉語晨開始還好,陪著青言一同靜默,可走完了一條街,氣氛壓抑得太久,她忍不住問道:“可以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嗎?”

“老師又給我換同桌了。”

她的同桌,不是徐庭玉嗎?劉語晨心想,因為換了同桌就這麼難過,證明徐庭玉在她心裏比自己更重要,不禁也難受起來,劉語晨一下子覺得自己和李青言關係疏遠了好多。轉念一想,換了同桌更好,反正自己也不喜歡徐庭玉。

青言也覺得氣氛太壓抑了,便換了個話題:“話說,嫩牛五方看起來挺好吃的。”

“啊?什麼?”劉語晨還在想徐庭玉的事,並沒有適應她忽轉的話題,表情呆了一陣兒。

青言突然微笑起來看著她:“肯德基新推出的,你好可愛。”

“啊……”劉語晨害羞地抿嘴笑了笑。

這也是李青言第一次既許逸之後看見劉語晨對別人露出害羞的表情,夜空烏雲漸漸散開,該有的幾顆星辰也露出點眉目來,認真看,天空確實美得不可思議。

幾周後,正埋頭趕作業的李青言被手機短信提示音打斷了思路,一個陌生號碼,隻見上麵簡簡單單一個字:“在?”

“在,請問你是?”

“我是李。”不需要過多解釋,不需要全名,就這麼一個姓氏,像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暗號,足以讓青言繃緊神經,明白對方是誰。

“你換號了?”

對方沒有回答,反問:“在幹嘛呢?”

“寫作業呢。”

“暑假作業有哪些?”

李青言隻好對著自己的抄題本兒編輯短信發給他,最後的聊天僅限於作業方麵的事,青言本想提換座位的事,但又無從開口,對方過於冷淡,她擔心自己的想法總是多餘,李凝源對自己根本沒有意思,想到這裏,又一陣沮喪,停下了熱情著發短信的手指。

李凝源也想說點什麼,但也沒有說出口,他不想對著自己喜歡的人說出最脆弱的事。

事情發生在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他懷揣著興奮走回家,接近自家樓下時,“嘩啦——”一聲讓他一驚,再次聽到砸碎東西的聲音,那似乎是個陶瓷碗。

李凝源不安地一步一步走上去,樓上再無動靜,好像剛剛聽見的砸碎陶瓷物體的聲音隻是他的幻覺一般。

他步伐節奏如常,提出腰間的一串鑰匙,推開門。

母親正平靜地坐在沙發上,似在等待什麼人,看見李凝源後便說:“源源回來啦。”,便起身去廚房裏盛飯。李凝源下意識地尋找父親,聽見衛生間裏傳出幾聲幹咳,父親叼著煙正坐在馬桶上,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李凝源打開電視,新聞播報:泰國公共衛生部部長威塔雅二十七日說,泰國兩名感染甲型H1N1流感的女性病人已死亡。威塔雅今天在一個新聞發布會上說,兩名因甲型流感病死者均為女性,一名四十二歲,另外一名四十歲……

一家人漫不經心地吃著晚餐,聽著新聞,但無人關心國際要事,無人說話,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母親問道:“源源,考的怎麼樣啊?”

“還行吧。”李凝源低著頭,盯著碗裏的飯菜。

“要是全班前十,你想要什麼,媽媽給你買。”母親寵溺地眯起眼。

全班前十?怎麼可能……正想著,手裏的筷子沒拿穩,錯位地一夾,一片香菇就滑到地上。

“啊……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來吧。”李凝源抽出一張紙巾,彎腰下去撿起那塊香菇。

不經意地,看到皮質沙發下麵靜靜躺著一塊碎瓷片,鋒利的豁口是那麼刺眼,再次觸及到他敏感的神經,本來已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李凝源一聲不吭地用紙巾包住香菇,扔進了垃圾桶裏。

晚飯後他就進了屋鎖上門,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

李凝源害怕,自己每個周末去網吧時家裏發生了什麼,父母的矛盾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這麼久了自己卻從未發現過,多少次母親承受這一切從未告訴過自己,要不是今天……

有幾個電話打過來,邀請他去網吧帶他們打遊戲,李凝源直截了當地拒絕,說今天身體不舒服。

他又躺下來發呆,自己在家裏的話,父親礙於自己麵子是不會動手的,這也是自己保護母親的一種方式。李凝源覺得自己應該長大了,要去保護自己珍愛的人了。

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他以為是李青言,點開發現是欠費通知,本來心裏不快,幹脆就把電話卡拔了扔進垃圾桶。

豎起耳朵發現外麵沒什麼動靜,過了一會父親開門出去了,他立刻打開房門看到微愣的母親。

“媽媽……”胸中湧著巨大的悲愴,話到喉頭又轉了個方向。

“傷好了嗎……”

母親被李凝源扭曲的表情驚道,安撫道:“哈哈,沒事。”便別過頭去假裝認真看電視。

“我看看。”說罷便強行走上前去檢查

不願做一隻將頭埋在沙裏的鴕鳥,離真相隻差最後薄薄的一張紙,別人熄了燈不讓他知曉,黑暗中他卻感受到一切,自己已觸到房間開關,那麼,讓事情明晰。

母親左臂上青的,紫的,像有人打翻了染缸。

小腿處細小的一道劃傷,鮮紅的,像一張微笑的薄唇,淒厲地笑著,李凝源不禁想到沙發下的那塊陶瓷碎片,不寒而栗。

“媽媽……”李凝源顫抖起來。

“……”母親不言,他卻感到她情緒的起伏。

“多久了……”

“兩個月前吧,他喝酒越來越凶了。”

“為什麼……”

“私人小學的效益不好,他每個月能拿到的錢越來越少,還不如我。”

“那他就打你?!”

“不是的,父親隻是喝醉了……過了這一陣,一切都會好的。”

“可是今天喝醉了嗎……”

李凝源再也控製不住,匐在母親腿上留下一滴眼淚,他心疼母親的過分隱忍,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忍過這一陣,真的一切都會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