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骨子裏這麼點狂,讓她和萱姐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兩個本來可以成為管鮑之交的人擦身而過,如一條雙曲線,靠近之後便是遙遠的分離。
李青言和朱妍一路閑聊著出了考場,青言偶然幾句王老師的八卦逗得朱妍哈哈大笑,她倆穿過走廊和樓梯直到看見坐在車上等待的劉語晨才開心的告了別。
李青言已經坐上了車,劉語晨趕忙喝完最後一口可樂,然後精準無誤地把空瓶投進垃圾桶裏。
“又喝可樂,對身體不好!”
“好喝嘛,真的。”劉語晨小孩子似的。
“考怎麼樣啊~”李青言帶著喜悅問她。
“當然沒你好啦~”劉語晨表現得很輕鬆,一本正經地補充道:“不要問我成績。”
青言撇撇嘴:“不問就不問嘛,我又沒有別的意思。”
“你呢?是不是數學滿分,總分八百多?”
“啊,我不知道!”
“我們班第一考完就說他估得自己823”
“哇啊……好高誒!”雖不愛和與自己相當的同學計較成績,但不代表不在乎,因而和自己好朋友的聊天也不由得扯到成績的話題上來,然而對方卻不這樣想,劉語晨一直看成一種無形的炫耀,雖然有過反感,但因為自己成績和李青言實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也就忍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常態。
李青言也知道劉語晨不愛聽,也倒願意改正,可如果自己隨便一問也成了炫耀換來幾句不耐煩的諷刺也會難受無比,劉語晨最最不喜歡的東西卻是李青言最重要的東西,這讓她深感無奈。
“不想了,考完了,初一已經結束了!!!”李青言開心地說。
“對啊!我們要好好慶祝一番!你想去哪玩?我請客!”
“好啊好啊,我回去問問許逸,記著啊,明天給我打電話!!!”
劉語晨笑嘻嘻地,這是相識一年來放學最開心的一次,期待已久的燦爛的暑假終於來臨,什麼班主任老師,什麼校慶典禮,什麼牛頓愛因斯坦什麼雞兔同籠統統都滾蛋吧,我們要的是自行車後座瘋笑的時光,是啃著西瓜看快樂大本營的暑假!
暑假第一周,連續七天,許逸,劉語晨,李青言三人在遊戲廳玩得不亦樂乎,流連忘返,許逸驚訝於李青言和劉語晨莫名交好的友情,雖然是同一所初中,家也住在一起,但由於不同年級不同教學樓,一個從前門出一個從後門出,許逸很少能遇見李青言她倆,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一年前在自家玩大富翁不愉快的場麵和唯一一次去咖啡廳的經曆。
其實是這樣的,暑假的這一陣是劉語晨和李青言第二次一起出來玩,其餘大部分時間集中在放學後的聊天和平時電話聯係上了,劉語晨曾經兩次找青言出來玩她都以作業名義拒絕了,而且劉語晨認定李青言好學生很少玩,於是就再也沒怎麼約過她,上一次玩,還是三個月以前呢。
傍晚七點,李青言在許逸家樓下等待。
這是她們長達十四年的老慣例了,不論小學還是初中,對李青言來說在家裏半小時搞定作業聽聽英語,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便是傍晚一起玩耍的日子,說是玩耍,其實也就是一起散散步繞著街道上走一圈回來,許逸總覺得無趣反倒是李青言樂此不疲,青言出門習慣性伴隨母親一句“去哪裏玩,早點回來啊。”
“好的,媽媽。”她總會這樣答道。
作為一個職工大院裏長大的孩子,所能召集的玩伴很多,大至十七八歲,小至十一二歲,而在這一群人當中,李青言和許逸的關係算是最好的。
李青言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久而久之被院裏的其他孩子稱作“病號”。在一起跳皮筋她們會說:“病號你就別跳了吧”“哎呀就是,病號你還是給我當杆使吧!”她們玩角色扮演,高年級小孩充當“老大”的角色,做皇帝皇後,嚴厲地指使其他小朋友做事,並且為她們安排角色,有的人是貴妃,有的人是公主,李青言看著那個坐在高高台子上扮演皇帝的大孩子指派完後,伸手指著自己說:“你,是丫鬟。”
四周爆發出一陣狂笑。
李青言當時就哭了起來,往自己家裏跑。
然而“宮裏的達官貴人們”並不肯罷休,從後麵攆上來鉗住她的手臂,“皇帝”適時地從後麵跟上來,嗬斥道:“玩不起就別玩,想跟我們玩還哭什麼哭!”
青言仰著臉死死瞪著那個比她高一個頭的六年級的小朋友,用盡力氣甩開兩邊人的手,然後盡自己最大的力氣跑回家裏,這是她唯一的反抗,身後傳來一陣陣“切,小氣鬼”“愛玩不玩”……
她哭著抱著父親的腰,淚流滿麵:“爸爸她們欺負我……”
父親總是滿不在乎,捧著她的臉溫柔地說:“沒事你不要跟她們玩了~”
青言哭得說不清話來,一邊抽噎著:“不要……”
有時候生病發燒了,就躺在家裏,清醒點以後就趴在窗戶上看一群孩子們繼續他們的宮廷遊戲,而每當那群人中間有人轉向她家的方向時,青言就會嚇得縮回頭去。
改變這一切的,是許逸。
當年一個放學後,矮矮的李青言背著一個寬大的書包回家去,許逸從後麵追上來說:“李青言,去我家玩吧,我家養了一隻小兔子。”
時光拉到近乎十年後,李青言甚至比許逸還高半個頭,許逸在樓下隨意地甩甩手裏的小錢包:“今天去哪玩呀?”
“我也不知道,還叫誰麼?”青言問道。
“劉語晨?”
如果許逸知道後麵發生的一切她一定不會當初這麼隨口說出劉語晨的名字。
青言微微驚訝,按照這麼多年的慣例,她倆會選擇院子裏其他的小夥伴,而這次變成了劉語晨,她抬眉:“好啊。”
在許逸給劉語晨打電話的時候,李青言有一種劉語晨進入到自己世界的錯覺。
“好的,我馬上就來,騎的車子。”劉語晨在電話那頭說道。
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大院門口,劉語晨將長發低低地束於腦後,她換了一輛新公賽,鎖在停車場裏,久違她一臉自信笑容地走近。
劉語晨上身一件帥氣夾克,雙手插在衣兜裏,隨性地轉了轉腰,“去哪?”
“商業中心?”許逸說。轉身看向左邊的青言。
“嗯好啊。”青言張著一張單純的眼。
劉語晨低了低頭,一言不發地走在許逸身旁。
路上許逸忽然用肩膀撞了下劉語晨,一臉壞笑道:“語晨,請客啊~”
劉語晨一愣,然後用一種李青言前所未見的表情,類似溫柔與軟弱交加地反問許逸:“嗯?買什麼~”
許逸眼神示意前方有家咖啡館,“這個,怎麼樣?”
劉語晨順著她眼神朝前麵看了一眼:“好啊,沒問題。”
許逸說著胳膊摟住劉語晨的肩膀。
進門,她們找地方坐了下來,上來一位服務員手拿菜單。
“就這個吧,你呢?”許逸手指滑在摩卡上,看向李青言。
青言以前沒來過這裏,不會品咖啡,於是說:“和你一樣吧。”
之後劉語晨點了一杯卡布奇諾,目光落在李青言身上,李青言被盯得不好意思,向咖啡館四周看了看。
劉語晨隻好收回目光,拿出手機低頭發起了短信,卻不料此時坐在旁邊的許逸突然倒在劉語晨身上,雙手搶奪她手機:“來給我看一下~~~~你在發什麼短信~~~~~”
李青言吃了一驚。
“不給看不給看,討厭!!去你的!”
對麵兩人歡樂地在沙發上打鬧,不見劉語晨臉上有絲毫在學校時的冷漠,反常地,任由許逸欺負,簡直可以稱為傻白甜……
她沒有流露出太多表情,說實話,內心更多的是嫉妒,不明白地,劉語晨對許逸和對她自己不一樣,而許逸是自己這麼多年認為的最親近的朋友……
李青言被晾著,不知如何是好,隻好呆呆的看著她們笑。
“笨蛋。”青言說。
她不發作,但確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不喜歡看到許逸欺負劉語晨,不管是開玩笑也好。
“啊哈,姐姐搶到了!”許逸一臉得瑟的晃動著手裏的手機,劉語晨一臉無奈氣得說不出話來,然而臉上還是帶著笑。
許逸一驚一乍地讀著短信的內容:“來我看看說的什麼,喲嘿,‘愛是一種習慣’,可以啊~我們家語晨長大了咧!”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李青言大眼瞪小眼看向劉語晨,劉語晨鬧了一個大紅臉,而許逸在沙發上笑作一團。
“……”
李青言覺得,自己就像她倆友誼的見證者,十幾年的遊戲是不公平的,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而你卻把我推得遠遠的,是個普通朋友。
許逸和劉語晨歡鬧了一晚上。
回家時,劉語晨揚揚手說要去取車子讓許逸先回去,和許逸道別後隻剩她倆。
一陣沉默。
李青言先開了口:“沒看出來嗬,你喜歡被她欺負呀?”
劉語晨低頭開鎖,看不清表情,隻知道她說:“其實不是……”
“那是什麼?”青言刨根問底。
“沒什麼呀,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劉語晨跨上了車,回避了這個問題。
李青言怏怏地:“好吧,”
那次聊天並不愉快,李青言不習慣這樣的娛樂,她更中意於幾個人一起壓馬路吃著烤串講笑話,而劉語晨期待被挖掘點什麼似的,問她:“下次還出來嗎?我請客。”
青言十分反感那句“我請客”,便直接拒絕了,“不了,我……還有作業。”
電話那頭明顯失落:“哦,那好吧。”
一個不算太良好的開端,卻沒想到幾個月後竟可以玩得很瘋,許逸沒想到,李青言也沒想到。
而這次一起出去時,劉語晨率先提出本市新開的一家遊戲廳,並且講那裏夾娃娃十分有趣,三個人興致高昂地一路歡聲笑語地去了遊戲廳。
劉語晨主動提出要請客。
“哎唷~~小晨晨~~今天還真大方啊你~~”許逸一臉調戲狀,她太懂劉語晨實則靦腆的性格。
“去你的~~我一直都是~~”劉語晨在許逸麵前一臉羞澀的樣子簡直讓人不能將她和校慶上那個彈鋼琴的氣質女生聯係在一起。
本來三人並排走,許逸在中間,劉語晨卻突然繞過許逸走到青言旁邊,一下子又恢複了那種對其他同學的嚴肅,說:“我也請你。”
那一刻青言腦中飄過了無數片段,劉語晨塞給她一百塊,劉語晨淡淡的講不為什麼,劉語晨低低地說其實不是……李青言看穿了她內心太多的不安,想起張子萱的事,她不忍再欺騙她,帶著很多憐憫淡淡道:“我不用了。”
劉語晨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她覺得李青言完全不給自己麵子,以及,另外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看著李青言拒絕,許逸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三人一起玩,隻請一個人也不像話,劉語晨又不好死皮賴臉地要請青言,雖然十幾年習慣大事小事劉語晨請客,但當下的情況變得有點尷尬,便說:“算啦,我們AA製就好啦。”
劉語晨並不覺得有多受傷,隻是覺得李青言有點特別,她又繞過許逸,這樣並排而行的三個又變成了許逸在中間搭橋的模樣。
本來她們的友誼就應是這樣子。
許逸瘋了般地玩跳舞機,她把速度選擇到最大,李青言對其他遊戲不敢興趣,一晚上坐在那裏開賽車,隻有劉語晨一個人在興致勃勃地夾娃娃。
那幾個夜裏,三人一路歡歌,總是玩到深夜才回家,總是有分享不完的經曆說不完的趣事。
暑假過去了一周多,李青言開始想念起李凝源了,她想了半天的話題編輯短信發過去可沒有一條得到回複,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便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暑假裏,自己的同桌就這樣消失了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