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言收拾好書包,不敢再想,不知怎麼,心裏有點恐懼。擠過熙熙攘攘的同學,下一層樓梯,就看見劉語晨坐在車上等她。
走出校門,青言坐在語晨車後座上,雙手抱住了她的腰。
隻聽見前麵的劉語晨神秘兮兮的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今早升旗儀式你知道的吧,你知道那個女生為什麼被開除麼?”
“為什麼?”
“因為她——懷!孕!了!!!”
“天!”李青言張著嘴,一時說不出一句話來。
開除有很多種原因,可是她永遠也不會想到因為懷孕,才14歲的女生啊!
劉語晨接著說:“你知道麼,孩子的父親不承認,不願意出錢。”
青言問:“那後來呢?”
“後來不清楚了,哎,反正那女生很早就開始混了,和其他學校的混混都有來往,道上的人都叫她萱姐。”
“什麼?你說……萱姐?”
青言心裏一顫。
“好像是吧,嘿嘿,我也不清楚。”
“那你怎麼知道?”
“我們班有同學認識她的。”
李青言微微閉了閉眼,盡管注意到徐庭玉特別差的神色,她不想將兩個萱姐聯係到一起,心底裏,在逃避,逃避自己邏輯可以聯係起來的事物。
她將頭向劉語晨背上貼了貼,皺緊了眉頭。
她叫徐庭萱,對吧?
不是一個人,是自己想多了。
張子萱,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呢。
呼——
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
還好。
劉語晨在前麵說著:“還有哇,青言,我給你講個笑話。”
“今早看到的,咳咳,我保證特別特別好笑!”
“好啊。”青言說。
頭頂上那層黑霧逐漸散開去。
與此同時,徐庭玉在街口徘徊了好一陣,不時低頭看看手機,收好。
忘了吧?一切都與你沒有幹係。
不管她了?好不好?
她反複問自己。
……
不要!她還是想起醫院裏那個男人說的跟她沒完的話。
過一陣又拿出來,最終還是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
“喂,怎麼回事?你還好吧?”
“小玉,這不怪你。”
“……”
電話那頭,頓了頓,繼續道:“我不讀書了。”
“草******……”
徐庭玉微微怕了“萱姐……”
“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換男人了,比他混的大,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得到報應!”
“老子不怕!”
“那我……”
“問你,你願意跟我混不?”
“我……”徐庭玉猶豫了兩秒,“願意。”
“嗬!姐以後不能在學校保你了,不過有人要是欺負你,告訴姐!”
“嗯。”
“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記住我這句話!”
徐庭玉皺了皺眉。
“嗯。”
徐庭玉心裏終究是怕了。
弱肉強食的時代,自己像一根野草,沒有青言的驕傲。
如果沒有了萱姐,自己有什麼呢?
該用什麼支撐自己的驕傲呢?
徐庭玉不知道張子萱的懷孕的事為什麼人盡皆知。
她掛了這通電話的幾個小時以前——
17歲的男生不再反戴鴨舌帽,將頭發梳成飛機頭,聲色俱厲地衝她吼道:“你個臭娘們,把老子兄弟全得罪了,還他媽讓我以後怎麼混下去!”張子萱眼裏噙滿了淚,上前抓住他胳膊狠狠地咬下去,可始終是個弱小女生啊,被男生重重地一甩一下就滾到了地上。
“以後別來煩我!”張子萱崩潰前隻聽到這句話。
男人徹底垮了,失去了混混朋友的支撐,出於報複,他讓張子萱蒙恥。
轉眼到了下午,陰天,微冷,課前五分鍾徐庭玉才到校,青言想起早晨的事,不由得還是起了疑心,問她:“早晨怎麼了?臉色好差。”
“哪有……”
青言試探著問:“你……認識張子萱?”
徐庭玉心裏一沉。
見她不語,青言堅定道:“我都知道了。”
徐庭玉轉過來看著青言,神色十分難看,她的眼神裏,全是亂的。
反駁呀?
快告訴我!
張子萱不是萱姐!!
求求你。
她看著庭玉,嘴角都泛著苦。
良久對視,青言眼裏充滿著不可思議。
她明白了。
徐庭玉幹澀的唇緩緩吐出那句話:“對不起……”
“給,這是欠你的錢。”徐庭玉想不出什麼話了,從包裏拿出那幾百塊。
對不起,我欺騙了你。
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長期積攢的火山終於要爆發了。
“她不是你姐姐吧?”
“不是。”
李青言伸手接過錢,冷冷地問:“你為什麼要騙我?”
“這樣的秘密,我怎麼可能告訴你?”
所以,你與我保持交往的目的,可是為了繼續想我索要金錢?青言心想,苦笑起來。
“你知道被人欺騙的滋味很不好受。”青言頓了頓:“你究竟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徐庭玉不假思索地:“有。”
“是嗎?你是不是為了一些目的才靠近我的?”
“……”這話一針見血。
“嗯?”青言看著前方,從鼻腔裏哼出一聲來。
“……”徐庭玉沉默著。
李青言徹底明白了,仿佛有人從頭頂潑了一桶來自北極的冰水,讓整個心都冰涼,仿佛自己愚蠢地將感情投入,任她宰割。
“我和劉語晨,哪個是你最好的朋友?”徐庭玉反將一軍。
想起最初,若不是因為答應徐庭玉幫助那個所謂的姐姐,李青言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和劉語晨的契約,在她的規劃中,本不想和劉語晨有太大瓜葛的。
自己幫她想辦法弄錢,她卻在體育課上和其他女生玩的開心,是徐庭玉背叛在先,想到這裏,便狠心道:“當然是劉語晨。”
“嗬——”徐庭玉自嘲起來:“我就知道。”
這下好了。
咱倆的關係,再也沒有退路了。
“我曾借給你的錢,都是劉語晨給的。”李青言想在決裂前解釋清楚。
“出手真大方,果然關係不一般呐。”徐庭玉嘲諷道,內心卻為失去朋友而發痛。
明明錯不在自己,現在卻要低徐庭玉一個頭,縱使李青言懦弱,也對這樣的欺負感到憤怒無比。
青言冷著眼轉過來,“我不想解釋。同桌,也可能不是最好的朋友。”
“你和劉語晨怎樣,我不關心。”徐庭玉反駁:“你當初不是想和萱姐混麼?……”
徐庭玉緩緩靠近她的臉:“好學生當膩了,想叛逆一回,對不對?”
“……”這回輪到李青言沉默了。
“文靜的外表下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是麼?”
“你夠了!我不想!”李青言憤怒地說,雙手氣得抖了起來。
“別不承認啦。”徐庭玉輕描淡寫,舒展著眉,這樣就說得通了,李青言自願幫萱姐,她徐庭玉自始自終隻是個輔助李青言的橋梁。
“你最好少和那種人來往。”李青言咬牙切齒道。
那種人?!是哪種人?徐庭玉自認為認識一個在學校可以保護自己的人沒有什麼錯。反而是李青言,表麵文靜乖巧學習好,實則拍班主任馬屁,在班級裏風生水起,和那些精明世故的人沒什麼兩樣。
“多謝您操心。”徐庭玉丟下這句話,便轉過頭去,手從桌底拿出一本冊子裝腔作勢地寫起作業來。
李青言悶悶不樂地也低下頭,一言不發。
也許一個性格內向的人和一個性格外向的人做朋友本來就是吃虧的,因為當你將她當作很重要的人的時候,也許在她眼裏你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朋友,更何況李青言曾經還奢望過自己是徐庭玉最好的朋友呢?她有那麼多朋友,自己算老幾?
很快就上課了,這次她倆破天荒地都在認真聽講。
重點是,這是張老師的課。
張老師的數學課總是忘我的,他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講,一節課從不提問,導致台下分成兩部分同學。一些是學霸級人物,如李青言,始終專注聽講不走神,她發現張老師的解題技巧總是十分出人意料,極其抽象。另一些是學痞級人物,如徐庭玉,平時幹脆倒頭就睡,管他什麼巧妙解法,課本三兩頁看完就成,至於解題,按照練習冊上的常規解法就好,照樣高分。
吵了一架之後,兩人陷入尷尬之中,誰都不肯退讓,讓李青言驚訝的是,徐庭玉竟然反常地沒有睡覺。
或者說她隻是以為徐庭玉在認真聽講。
旁邊的人遞來一張紙條,食指壓著折疊好的小紙片,擦著桌麵指過來。
青言大駭,她們已經陷入冷戰中好一陣了,她不知該無視掉好呢,還是接過紙條好呢。
好吧,我認輸,這節課不聽了。
青言接過紙條,手臂長長地伸出去,夠到著前方筆袋的地方。
她一點點打開折疊的紙條,隻見上麵是不知何時徐庭玉潦草地寫下一句:“對不起,不能和你繼續做同桌了。”
李青言的世界滅了。
就算,就算徐庭玉抱著目的接近自己,她欺騙了自己,李青言以為隻要時間一長,傷口自然能夠愈合,即使意識到她們要決裂,青言也不想這樣高調,隻要一換座位,全班都會知道她們產生了矛盾。
這讓她壓力很大。
可能心底裏還是不願意失去徐庭玉,想她們之前的笑容,想她們一起討論李凝源的羞澀。
同時,她也嫉妒,外向開朗的徐庭玉和班上眾多女生男生稱兄道弟。
李青言攥著紙條看了很久,她無法在紙條上寫下一個“不”字。
又想起自己被騙得何其慘烈,生活中陡然多出一個劉語晨來,索性心一橫,也不回複就把紙條塞進了筆袋裏。
果真是毀了一節課,講台上張老師的巧妙解法一下就聽不懂了,黑板上一個圓內花花綠綠連上十幾根線,什麼ABCDXYMN點,畫得一團糟,張老師扶扶眼鏡,三種巧妙解法已仔仔細細完完整整講完了,李青言見兩旁的學霸麵帶微笑的點點頭實在是對走神人士的莫大刺激。
一節課,老師完美演繹了自創的高端解法,學霸們紛紛感受到智慧的照耀,李青言和徐庭玉熬著下課。
“鈴鈴鈴……”
“好,下課!”
“起立!”
“老——師——再——見——”全班同學一齊起立彎下腰去。
徐庭玉唰得一下就消失了,貌似緊跟著老師出門了。
李青言說不出話來,以往下課總在寫作業的她,竟也踱步去門外走廊上轉轉。她不知道徐庭玉究竟去哪了,已經決裂了,還要糾結自己該如何麵對同學們質疑時的壓力,原來惆悵就是這種滋味。
與此同時,辦公室。
張老師端起一杯茶,笑眯眯地:“徐庭玉啊,這次典禮上的節目多辛苦你了呢。”
旁邊以為女老師,大大咧咧大嘴巴型地轉過轉椅來:“噢!她就是那個徐庭玉呀!”
又上來幾個女老師嘰嘰喳喳地:“我們那天都討論,你們班節目真有創意啊,張老師應該下了不少功夫吧!”“但張老師人家說這節目都是你自己編的,帶大家練了一個月呢!真棒的一孩子!”
如果李青言在,大概會回答:“還是張老師比較費心”這樣的話吧,徐庭玉心想。她低頭抿著嘴微笑著,小聲地說:“沒有啦——”
王老師牽起徐庭玉的手:“誒別客氣,老師得好好謝謝你!”
徐庭玉靈機一動:“老師可否答應我件事?”本來她來辦公室就不是聽老師誇獎的,這下剛好被遞了話,徐庭玉就順勢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