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天子定下平戎策張騫揭取招賢榜
天子喜悅外邦來,從此開邊多易哉;十萬大軍出塞遠,累累白骨半長城。
話說匈奴白羊小王帶領部下來降,隴西郡守、都尉帶著隴西戰士一路護送前往長安;正在隴西做客遊曆的司馬談父子跟隨大部隊一路同行。因為司馬談特殊的身份、才學,郡守敬重,引見給匈奴小王。這匈奴小王名字叫做呼延琅,本是北胡白羊部落的一支,當白羊被匈奴降服,才成為匈奴的騎士,跟著匈奴大軍征戰。此次匈奴在河西一帶,要和羌人爭奪水草之地,羌人卻不似漢人,隻是防守為主,而是同樣的強弓悍馬,呼延琅是一戰大敗,其他匈奴部落對他卻是無動於衷,沒有人救援。呼延琅心灰意冷,決意投漢。
司馬談被引見給呼延琅,呼延琅在匈奴幾時見過如此才華的人物,一番交談之下,自是對司馬談大是傾心,衷心佩服。司馬談和他談及匈奴的山川景物,人才掌故,呼延琅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司馬談也對他大談中國之大國風度,天下景觀,郡國上百,俊彥無數;都市繁華,園林優美;長安少年穿祾戴錦,飛鷹走狗,百戲賭博,應有盡有;各地的貢品,琳琅滿目。聽得匈奴人是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出中國是如何的花花世界,錦繡乾坤,一心一意要早到長安。眾位,這司馬談說這些不怕匈奴人起下不良之心,攪亂我錦繡中華嗎?諸位過慮了。這裏司馬談可不是隨便說的,乃是有為而發。試想,這些匈奴人都是窮途末路,走投無路才來投降,早已沒有退路,不怕他們反複;即使退一步,他們想反複,他們也沒有幾個人,翻不起大浪;最重要的是這些匈奴人整天生長在馬背上,逐水草而居,沒有過安定的生活,如今讓他們知道安定的生活的美妙,一旦他們接觸到長安少年的聲色犬馬的生活,攆都攆不走了。司馬談除了要收了匈奴人的心,還有個重要目的,他要深入地了解匈奴的情況,因為大漢朝對匈奴的反擊戰已箭在弦上,對匈奴的了解越多,獲勝的幾率越大。白天逐個找匈奴人交談,晚上就把談論的內容記在竹簡上,以備以後查看。
一路上自有各地官府百姓供應廩食,談談說說並不寂寞。於路非止一日,早到了長安城下。
郡守、都尉把匈奴小王移交給前來迎接的長安內史,自去館驛等待,自有相識的朋友、同僚請去飲酒、遊玩;司馬談父子謝別了郡守的邀請,自去官府投遞文書,精細準備策問文章,等待召見。後來司馬談被授予太史之職,記錄皇帝和大臣的談話,雖然地位尊崇,卻是一個史臣之職;司馬談死後,司馬遷繼承了父位,父子耿耿於懷,不能做出更大的功業。不提。
卻說匈奴呼延琅等人,長安內史按照他們各人的等級,拿著隴西郡守登記的名冊,一一對照;眷屬牛羊牲口在上林苑外劃出一片地方安置;呼延琅以下等各個授予官職,編入南北二軍——這二軍乃是拱衛京師長安的漢軍精銳。皇帝另外賜予呼延琅等房屋、錢糧等是各個有差。匈奴人都是大喜過望。呼延琅把自己乘坐的白馬進獻給了皇帝,把自己帶來的馬匹、刀仗等也都獻給了朝廷。皇帝見到呼延琅的馬,驚為天馬,問明白這馬並不是匈奴本地所出,乃是極西之地,喚作大宛的地方生長。皇帝大喜過望,命詩人作詩記述此種盛況。
天馬來兮從西極,
終萬裏兮歸有德。
承靈感兮降外國,
涉流沙兮四夷服
皇帝親自召見呼延琅。早有人教過他朝廷禮儀,如何覲見皇帝,如何應答等等。呼延琅換過了朝服,按中二千石的規格品級,等候在朝堂之外,心裏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福是禍。在謁者的引導下,呼延琅走進朝堂,高大的殿閣,說不盡的雕梁畫棟;廊道曲折,擺列的是奇珍異寶;馥鬱的芬芳,似蘭似麝。呼延琅是目瞪口呆,癡癡迷迷,暈頭轉向,目不暇接,不知道天下還有如此所在,恍疑身在神仙世界。謁者見呼延琅恍恍惚惚,不明所以,心中暗笑。走過一座座宮殿,轉過一道道門廊,終於在一座高大的宮殿前停了下來。整天騎在馬上的呼延琅幾時走過這麼長的路?這個時候已經是呼呼帶喘了。
直到拜過了皇帝,呼延琅還沒有回過神來,見皇帝有些不明白,謁者偷偷把呼延琅一路上的表情告訴了皇帝。皇帝哈哈一笑,說道:“呼延琅,你感覺朕的皇宮怎麼樣?和你們的龍庭比怎麼樣?”
呼延琅才回過神來,他眼前的大漢皇帝隻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劍眉星目,戴一頂黑紗朝天冠,穿一領青色秀金龍錦袍,精氣勃勃,神清氣朗。
呼延琅用有些生疏的中國話答道:“和陛下的皇宮相比,我們匈奴的龍庭隻是馬棚吧了!”
皇帝身邊的人都哈哈大笑,皇帝眯縫著眼睛,沒有笑,他略有所思的“恩”了一聲。
他招呼呼延琅坐下:“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隨便些吧。”旁邊有人暗示呼延琅謝恩,見呼延琅不明白,皇帝擺擺手,侍者、太監等不再說話了。
皇帝連續召見了呼延琅三次,每次都談了一整天,仔細地問了呼延琅所知道的匈奴的一切,其間,和呼延琅一起來的人也有被同時召見的。呼延琅等人把所知道的所有一切,什麼匈奴的左右賢王、各個部族、東方的東胡、穢貘、朝鮮,西方的烏孫、大宛,北方的丁零等等見過的、聽說的,稀奇古怪的習俗,像大到祭祀、拜天,小到部族人的生老病死,無一不談。皇帝可是開了眼了,他要求丞相、太尉、王子等人沒事陪他一起召見,也長長見識,開開眼界。
第四天皇帝上朝,丞相趙綰、太尉竇嬰、禦史大夫王藏以及九卿等,齊聚一堂。朝中事情處理完畢之後,各人說到這幾天匈奴來降的事。皇帝有些興奮的說:“呼延琅說到個新情況:他們老單於老上稽粥攻破大月氏,殺了月氏王,拿月氏王的腦袋做酒器,侮辱月氏,月氏人對匈奴仇恨不共戴天。月氏在匈奴的西邊,月氏也是能攻善戰的部族,控弦之士有幾十萬,塞外部族中僅次於匈奴。如果我能和月氏聯手,我從南麵、東麵進攻;月氏從西邊攻打,就可以一舉消滅匈奴!永絕後患!”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如何能夠和月氏聯手。大月氏自從被匈奴殺了他們的大王之後,一路西逃,現在連匈奴都不知道他們逃向何處,隻知道他們肯定逃向西方;而且對大月氏人目前的情況完全不了解,不管月氏到了什麼地方,要想找到他們,就必須穿過匈奴或者羌人。找到月氏,人家是不是願意跟我們聯合還是兩說。找到月氏可能性太小,風險太大。大家開始時的興奮轉向冷淡。這可是皇帝的主意,雖然皇帝剛即位兩年,還不到18歲,**還有太皇太後、皇太後在大事上拿主意,在匈奴的問題上,皇帝的決心早就下了。聽了眾人說的困難,皇帝的臉色沉了下去。沉默半晌,見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大家都感覺後背越來越熱,越來越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