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又殘了。
夜很冷,就連月光亦帶著寒意。
但月其實並不冷,月的輕柔,不是凡夫俗子能體會的。
荊無命的柔情,也正和這月一樣,純粹、幹淨、輕柔。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如果是永恒,那該多好。他有一種衝動,想要照顧這個女人一輩子。
孫小紅是一個男人理想中的女人,美麗、溫情而善良。
隻是孫小紅的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傷勢好了,人是不是也該走了?
荊無命端著煮好的藥,遞給孫小紅的時候,心情忽然覺得很苦澀。
邂逅雖然美麗,但不一定是永恒。
荊無命的心中忽然多了一種痛苦,一種害怕。
他忽然變得極度害怕失去,因為從未得到過這樣的幸福,但他卻有一種早晚必將失去她的感覺。
曾經擁有過,是不是真的就已經足夠?
孫小紅喝了藥,卻又全部嘔吐了出來。
她掩麵走出山洞,在洞口不斷的嘔吐。
“你怎麼了?”荊無命道。他並沒有看到她麵色異樣的蒼白。
孫小紅作了一個俏皮的鬼臉,微笑道:“我該走了,我的傷基本痊愈了,那些豺狼現在不可能在再掉我。”她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她的語氣很輕鬆,她微笑著又道:“這些日子,真是承蒙你的照顧。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
她的語氣始終很輕鬆,她的話也很客氣,但聽起來卻已經變得十分陌生。
荊無命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對著一個陌生人。
他還在努力保持笑容,但他笑得已經很勉強。
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呐喊:“我不需要你報答,我隻要和你在一起!”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個遠比報答更奢侈的要求。
他隻是道:“天色已晚,你不妨明早再動身。”他盡量使得自己的語氣保持輕柔,卻已經變得很生硬。
孫小紅卻道:“我現在就該走了。”
她說完,真的走了出去。她的步子很快,也不曾回頭。
反正都要走,為什麼不早點走?
既然要走,又何必再回頭?
荊無命呆呆地凝視著她遠去的身影,整個人竟似癡了。
夜色更冷,她的影子亦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他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一個很脆弱、也很會流淚的人。
世界仿佛都變了,變得隻剩下黑白。
初戀很美,美得令人心醉,卻更讓人心碎。
他喪魂落魄地走進山洞,走進這個曾經的“家”。
伊人已去,人走茶涼,這裏已不再是家,盡管這裏到處都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他到在那張床上,那是她曾經睡過的床。
他的心被刺痛,這一刻連他的肉體都被刺痛。
因為好像有什麼東西刺進了他的肉裏。
他伸手,在床上摸到了一根細小而堅硬的東西,那是一根金釵。
孫小紅走得太匆忙,也太突然,以至於把它遺忘在了這裏。
“孫姑娘,你的金釵……”他整個人像彈簧一樣蹦了起來,然後又像歡快得像離弦的箭一樣向洞口射了出去!
因為他又找到了再見她的借口。
隻是他剛到洞口,就停了下來。
因為他洞口已經站起一個人,一個血人!
這人的一身白衣,俱已被鮮血浸透,麵上還帶著驚惶的表情。
這人赫然是連城璧!
這哪裏還是當初出塵脫俗的無垢公子?這簡直就是喪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荊無命自然明白怎麼回事,因為上官飛的頭顱以及那張栽贓嫁禍的字條,本就是他送給上官金虹的。
因為他了解上官金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這麼做,也無非是以牙還牙而已。
顯然,現在連城璧已經被金錢幫的高手追殺得幾乎失去容身之地。
連城璧也看到了荊無命,他也自然認得荊無命。
他的整張臉變得更加扭曲,因為他不知道荊無命是敵是友。
不過他的臉上居然馬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道:“荊兄。”他畢竟是個聰明人,盡管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隻希望荊無命不是上官金虹派來殺他的,因為他知道上官金虹同樣要殺荊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