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真假女兒情傷姊妹情祝家謠傳鬼魂還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杭州的春天,無論古今,都在不知不覺中逝去,天氣漸漸炎熱。公孫在湖邊建了一座水亭,煞是好玩,把湖水抽到亭頂上,再讓湖水自亭地麵流下來,變做了四麵雨簾,坐在裏麵,甚是涼爽。
我在亭內坐著,看豆兒燕兒玩我教他們的跳房子遊戲,翠雪端著綠豆湯進,道:小姐,豆兒少爺,燕兒小姐,奴婢端了綠豆湯。
豆兒汗淋淋抬頭,笑:有綠豆湯吃,真好!
我自翠雪手裏端起碗,問:莊主呢?
翠雪道:聽大管家說,莊主出門了,說是……祝家出了些事,把絳雪姨娘嚇得不行。
絳雪?我看她,問:出了何事?
翠雪神秘兮兮的說:鬧鬼!
我道:甚麼鬧鬼,多半是以訛傳訛。
翠雪道:奴婢聽大管家說的,奴婢……
我笑了笑,道:好了,好了,這天氣兒也熱,看你急得,瞧得我熱得不行。
豆兒湊過來,看我,好奇,問:姐姐不信麼?
我聳肩,執絲綢雙麵蘇繡團扇扇了扇,道:這等玄乎之事,多半是自個兒嚇自個兒吧!
豆兒想了想,笑,道:姐姐真真奇怪,杭州府的人兒都曉得姐姐是神女,神女倒不信這等玄乎事,傳出去,怕是要貽笑大方了?
我拿扇輕打他的小腦袋,笑罵:還貽笑大方呢!
正說著,小仆進來稟報:小姐,祝小姐與白姑娘求見。
我挑眉,這兩個人兒,自從我閑下來,便不曾來訪,今兒來,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說:請她們來此吧!
小仆下去,不多時,便見祝天琴與白幽幽急急而來,兩人氣喘麵紅,似是急事,以進得水亭,祝天琴便說:姐姐,妹妹我真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阿!
我笑,看著她,道:你看看你,打我安耽過日子後,便不曾來看看我,今兒怎生如此說呢?
天琴麵有愧色,嘴裏卻說:姐姐是爹爹的義女,這些月裏也不曾來我家看我爹爹啊!
我道:我若能出府倒好了,你難道不知我哥哥禁了足?
白幽幽一直不曾說話,此刻對天琴說:這個我知曉,天琴,你趕緊與伊伊說吧!
我看了白幽幽道:好一段日子不見你了,幽幽。
幽幽歎,道:我的事,另尋時間與你說吧!
我對翠雪說:再取些綠豆湯來。我看著白幽幽道:可是因了鬧鬼的事?
天琴坐,道:你已知曉了?
我頷首,道:知曉,隻是不知詳情,我哥哥不是去了你家麼,怎的還來我處尋我?
天琴看了白幽幽一眼,歎:昨夜,絳雪姨娘夜裏起更,撞見麟兒床前有個似人非人的男人,姨娘的丫環也見著了。
我皺眉,問:那為何來問我?
白幽幽道:是要借你的魑魅目一用。
我問:魑魅目?我哥哥告之你們要用這個驅邪避鬼麼?
白幽幽看了我一眼,輕聲道:伊伊,絳雪姨娘的事,你也可不管,無人能怪你。
我深呼吸,平靜的說:魑魅目不能驅邪避鬼。
天琴急道:那怎生是好?連神女也沒法子,我家不是鬧鬼鬧定了?
我失笑,道:這怎是鬧鬼,說不定是絳雪與丫環看錯了也不一定啊!
白幽幽道:伊伊,此事,唉,說與你實話罷,絳雪姨娘在房內拾到了一塊帶血紗巾,師兄他說,紗巾乃是你曾用之物,姨娘現在哭鬧著說你要害她們母子呢!
我笑容凝結在臉上,問:什麼?帶血紗巾?
白幽幽臉色凝重的點頭。
祝家。
我進,祝老爺迎出來,道:伊兒。
我道:義父,究竟是怎生回事?
祝老爺道:進去再說!
我頷首,隨他入會客廳,公孫正坐著喝茶,祝天翔作陪,與他正說話,見我入,都站起來,公孫走向我,道:不過是借個魑魅目,怎生你也來了?
我說:此處也算秦伊的家,大哥家眷出了事,我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祝天翔看著我,笑,彬彬有禮的說:有勞神女。
我嘴角勾笑,與他對視。許久未與他見了吧?他似蒼老了許多,隻有那抹邪笑似曾相識。我凝視他,祝天翔,可算是我來此地,第一個我曾願以心相許的男人,如今站在此地,禮貌的說話,以前的事情,都似不曾發生,這種感覺,忽然令我有情何以堪的尷尬與傷感。
伊伊。
伊兒!
我回神,看向祝老爺與公孫,祝老爺道:昨夜伊兒在何處?
我淡淡的笑起來,問:義父可是懷疑伊兒?
祝老爺道:翔兒,把那塊紗巾給你伊兒妹妹瞧瞧。
祝天翔恭敬的應道:是,爹。說著自懷裏取出了一塊淡粉紅色的長巾,上麵有斑駁的血跡,不過已經灰暗。他把紗巾遞了過來,我接過來,確實是我的。
我抬眼,看向祝老爺,祝老爺等待的表情。我頷首,道:是我的紗巾,可這紗巾何以會在絳雪房內,我……確實不知。
當真不知?祝天翔問。
我點頭。
祝天翔道:這倒是有些奇了。
我說:這塊紗巾早已遺失許久,如何在此處出現,秦伊倒真覺費解。
公孫淡淡的笑,執折扇,輕搖:祝老爺,既然如此,自然與伊兒無關。然則,伊兒怎會帶著這髒東西到處走呢?
祝老爺頷首,道:是,這件事,須得再尋其他法兒了,定然有人栽贓伊兒。
祝天翔看著我,不語。
我對祝天翔說:義父,祝大少爺,若無他事,我便告辭了。
祝老爺道:才剛來,便要走,這可不行,來,伊兒,留了用了飯再走不遲。
我看向公孫,問:哥哥?
公孫搖扇,笑得倒是輕鬆,道:你也許久未出門了,難得今日出來了,便在你義父府上用了飯再回莊也不遲。
我無奈,道:這,也好。說話間,汗流浹背,真真是,本屋內還算涼爽,這說要在此用飯,忽然就覺熱。
紫霞山莊。
回莊已是很晚,在祝家用了飯,公孫竟還與祝老爺絮絮了許久,我隻得在天琴房內逗留,就這般折騰到公孫心滿意足,我真懷疑公孫是存心。
我走進自己房裏,輕喚了聲雪狐狸,下一秒記起因為天熱,可憐了雪狐狸一身的厚皮毛,公孫把雪狐狸移到地窖裏養著,也算是避暑吧!我笑,挽發,關門,脫下身上已是單薄卻還嫌熱的紗袍,隻著了素縐緞的內裙洗臉。
身後一聲輕輕咳嗽聲,我一驚,轉身。入眼,刀疤交錯的臉孔,獨臂。我撫胸,祝天祺!我笑:你也真真無禮,此乃我的閨房,怎就如進你自己房兒似的?
他澀,道:對不住,我非故意冒犯。
我擺手,道:罷了,我沒那麼小心眼,來了多久了?
他跟在我身後,道:一個時辰。
我說:我適才從你家用飯回來。
他點頭,道:我知道。
我找幹淨的紗袍,轉身,撞上了在我身後跟得緊的祝天祺,一下腳不穩,他伸手,攬住我。
我臉紅,推開他,仰頭問:昨夜可是你?
他沉默。
我歎,道:你是與我有仇麼,要害我也不須得這般害,留了我的紗巾在絳雪處,敢情您是不知絳雪多提防我?
他道:我知,我非存心,遺落了紗巾,我……亦懊惱!
我訝然,看他,問:你留著我幫你綁傷口的紗巾做什麼?
他笑了笑,肌肉糾結,甚是可怖,看起來,笑不象笑,倒多了幾分恐怖,他慢吞吞的說:我會設法取回。
我不語,倒茶,遞給他,道:紗巾也便算了,你怎會去絳雪房裏看她孩兒?
他坐下,不語。
我看著他,道:祝天祺。
他看著我,輕輕的說:我……
我看著他,等他說下去,他一口喝盡茶,站起就往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