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癡情楊子夢斷杭州府江南漕運遇斷流[下]紫霞山莊。
公孫與陸元在賬房對賬,我站門外,問:哥哥可有空閑?
公孫未抬眼,道:可是為了那些雞飛狗跳的閑事?
我道:然也。
公孫道:休怪我說你不是,這些閑事,能不管則不管。
我道:何時公孫慕也會得說這等話。
他抬眼,淺灰眸似慢慢轉黑,道:戴芙蓉與楊子這段公案,豈是你管得。做哥哥的勸你一句,莫要惹禍上身。
我道:你已知了?
公孫似笑非笑,低頭看賬本,慢悠悠的道:天下事,若想知,自然不難,若不想,亦可兩耳不聞窗外之事,無外乎,有心無心爾。
陸元一直沒說話,此刻道:小姐,依陸某之見,此事,莫要管才好。
我看著陸元,似很長時間未見他,臉上疲憊,神情陌生,淡淡的看著我,我挑眉,象極了那個我救了的又怨我相救的人,陸濤。
我不語。
公孫道:得空,不如處置處置那秀竹丫頭。
秀竹?我忽然憶起,是了,那個丫頭,尋死之後,我倒不曾詢問此人現在,我歎,道:楊子此事,我已插了一手,與大人說了些事,明日,大人要我同去府衙議事。
公孫看我,微微一笑,道:也罷。
我看他笑得正常,心裏打咕嚕,也不說什麼,自他處退了出來,去找竹林老翁。
湖邊。
小丫環說竹林老翁與豆兒燕兒在湖邊,我便尋了來,這深夜,他們究竟搗鼓什麼?
湖邊水榭之上,點點螢火,我困惑,走近。
竹林老翁笑嘻嘻的,與豆兒手舞足蹈,在螢火中轉圈。
燕兒文氣的坐在一邊觀看,見我,欲起,我搖頭,她笑。
老頭子與豆兒並未注意我,倒是聚精會神得很呢。
我問:這是做什麼呢?
老頭子聞言,道:小姑娘,哦,神女,神女,來看看,這是什麼玩意兒?
我仔細一看,那一片片螢火,竟是我那碎了的夜明珠!
老頭子揮袖道:這玩意可是通人性,我使了個小把戲,就把它們給騙了到紫霞山莊。
我愣愣看著在空氣內慢慢舞動的碎片,想起了朱廣泉被殺之時,那耀眼光芒。
點點螢火慢慢舞到我麵前,彙聚成淡淡一圈,我伸手,碎片忽然聚合在一起,螢火忽然消失,我手心多了一樣東西,竟是帶著裂痕的珠子。
豆兒叫道:姐姐!它們變成珠子了!
老頭子笑嗬嗬的說:果然是魑魅目,名不虛傳。
我訝異的看老頭子,問:這……是怎生一回事?
老頭子笑眯眯,說:魑魅目,傳說乃鬼王燁為心愛女子流下一滴淚所致,因魔性強盛,有高僧為其誦經千年,魑魅目被感化,終褪魔性,成天下大性大情。
我看著手心的珠子。
老頭子歎道:魑魅目若跟性情女子入凡塵,終生不離不棄,我曾聽說此珠曾隨一個女子現紅塵。
我問:你言下之意是……
老頭子笑,道:收好收好,莫要再示人。
豆兒輕輕的說:塵世情宛轉,思念留一片,花開終有謝,莫叫花空開,花本不為謝,隻求情未滅。
我心內一觸,看豆兒,他天真的笑臉,嘴裏卻喃喃念著這麼一首詩。我道:秀竹那丫頭如今發落何處了?
老頭子道:你都沒說話兒,旁人自然不會說甚,那小丫頭,留在浣衣房內,讓那些小丫環守著呢。
我愧,道:我沒得閑,若非哥哥提醒,怕早忘記這個丫環。
老頭子嘿嘿一笑,道:深夜要審這丫環麼?
我問:可妥當?
老頭子眼珠子一轉,哈哈笑,道:你來問我,我又如何能知?
我頷首,道:那你領我去吧!
老頭子拍手,道:好,我們這邊走,看看小姑娘怎麼對付那個壞丫頭!
豆兒拉拉我的衣袖道:姐姐。
我問:怎麼?
他把我拉離了竹林老翁,直直走到林蔭道間,才認真的說:莫要婦人心腸!
我輕敲他的小腦瓜,道:莫要小人做大人之事。
他垂下頭,悶悶的說:豆兒不想姐姐離開此地。
我輕笑,道:杭州府乃我家,我怎會離開?
豆兒看著我道:魑魅目非竹林老翁言之洗脫魔性,此物,會為護主,殺盡生人,在所不惜。
我凝神看著他,他憂慮的看著我。我慢慢的說:魑魅目,會如此做?
豆兒點頭,道:爹爹也因此珠,不見了。
我攤開手掌,魑魅目靜靜在手心,裂痕處隱隱滲出淡淡的紅色光亮。我慢慢的說:你爹爹……
竹林老翁忽然出現在背後,嘿嘿的笑,道:小姑娘,我們走吧!
豆兒哀求的眼神,我點頭,道:你與燕兒早早回房去吧!
竹林老翁領頭走。
我看了豆兒一眼,他眼下,陰影重重。
丫鬟房。
一個小丫鬟在房外打瞌睡。
竹林老翁咳嗽了一聲,小丫鬟驚跳起來,嘴裏喃喃道:救命啊救命啊!
竹林老翁又好氣又好笑道:睡糊塗了不是!還不仔細瞧瞧是誰?
小丫環抬眼一看,複又低頭,慌張的說:奴婢知錯了。
我推開房門,入。
秀竹一身素色,梳洗整齊的坐著,呆呆望著桌上的一盞紅燭。
我輕聲道:秀竹?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微笑,起,行禮,道:秀竹見過小姐。
我心內詫異,沒有表現出,淡淡的說:你知我要來?
她頷首道:莊主曾言,小姐今日定然回來此,是以奴婢在此恭候小姐。
我接著燭光仔細看她,她神情平靜,回視我,絲毫不見尋死覓活前的樣子。我問:你知我來此是為何?
她頷首,道:秀竹知曉。
我歎,道:你要我如何處置你?
她雙眼晶亮,道:此生若無機會侍奉小姐,當來世再償心願。
竹林老翁打了個哈欠道:此生你怕是沒啥機緣了,至於來世……他嗬嗬笑,目光轉向我,道:怕是也不能了咯。
我注視她,問:朱廣泉用了什麼法子將你收買了去?
秀竹苦笑,道:情字爾。
我愣,問:情字爾?
秀竹道:他以我情郎性命相抵,若不遂他意,那生死不過就是他一念間的事兒。
我看著她,不再說話。
她低聲道:莊主於秀竹,有再生父母之恩德,如今秀竹做了此等以怨報德之事,本不該求小姐莊主,隻是,我那姊妹仍在莊中,秀竹如若有萬一,還請小姐念我那姊妹年歲甚小,能高抬貴手。
我道:你當我是殺人如草芥麼?縱使你對不起我,你姊妹又與你何幹,難不成還怕我一人犯事,株連九族?
她低頭,淒然道:秀竹就知曉小姐是菩薩心腸,雖不該托孤,仍放心不下我那小姊妹,是以……
我笑笑,心內戚戚,看她這般冷靜從容,想必是打算以死謝罪,或,以為我要殺之解恨了。我看著她,我倒是真想殺來著,嗬,隻是,我若殺了她,又能挽回什麼?能挽回我被朱廣泉擄走後種種苦難?不過,如果殺她,我倒是真與這些古代人相容了,在現代,殺人,是要償命,事事都須按法律而行。不,,我不會殺她,我歎,搖頭,道:待天明了,就跟著管家去領些銀兩,愛去何處便去何處吧。
她看著我,默默的點頭。
我轉身,欲走,停步,再回身去看她,道:從今往後,你與紫霞山莊無半點幹係,好好與你的情郎過日子去吧。
她忽然淚湧,跪,道:謝小姐!秀竹多謝小姐。
竹林老翁問:就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