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癡情楊子夢斷杭州府江南漕運遇斷流數日後。
夜。
車水馬龍,我在其中,現代的生活,現代的城市,還有母親。
母親對我笑,卻不說話,我牽她手,相對無言,淚漣漣。
忽,境一轉,赫然是巍峨的唐代宮殿,繁華集市。
我淒然,回望,母親笑容漸湮滅在烽煙從中。
境又轉。
兵馬相交,兩軍交戰。
殺紅了眼的士兵,屍橫遍野,我立其中,倉惶四顧。一人向我走來,是祝天翔,邪魅笑容,伸出手來道:來,與我同歸。
我撲向他,如遇救命稻草,緊緊在他懷裏,他親吻我,吻溫柔,帶著怡人溫度。
我輕聲道:不要拋卻我,不要離開我,好麼?
祝天翔沒有說話,我抬眼,卻是錢鏐深沉的眼神,牢牢注視我,問:伊兒,我要如何待你才好?
戴芙蓉自我身後走到錢鏐身邊,看著我說:妾身拜見神女。
我道:我不是神女。
戴芙蓉笑:你是神女,神女是不能有凡人情思的,你再也奪不去我夫君了。
我搖頭,道:我不曾想。
戴芙蓉笑,道:你想,你是兩麵三刀。
我搖頭,我不是!
祝天翔在遠處,站著,道:孤燈愁,佳人何處,多少相思,枉白頭。鐵血漢,成繞指柔,癡情夢裏,又一秋。
絳雪抱著孩兒在他身邊,微微笑。
兩人轉身而去。
我愣,看他們遠去。
醒。
床邊燈柱上那根淚燭已快燒盡,看天色已要天明,忽然想起,不知誰家的詞裏那一句,殘燈滅影處,小窗獨成眠。
雪狐狸微微抬起頭,眯眼看了我,往我懷裏拱了拱。
我抱它,歎:孤燈愁,枉白頭,癡情夢裏,又一秋。自成神女後,夜夜驚夢,驚起了滿心的惆悵,祝天翔,祝天翔……我喃喃,驚一夢,他在何處,而我,孤身一人,沒有溫柔,沒有他,沒有擁抱,隻剩下,所謂的神女稱號與榮耀。是,確是榮耀,榮耀了紫霞山莊,榮耀了長興鏢局,榮耀了杭州府。我輕撫手腕上的玉鐲,複又躺下,忽然,眼淚衝出了眼眶,我心內,突然,如此孤獨,如此渴望祝天翔能對我如初,可是,那已不可能,他與我已形同陌路,更何況我又成了祝老爺的義女。
他自聞鶯酒樓慶功宴後,便陪絳雪與防風婆婆去了會稽尋絳雪小時的記憶去了。對絳雪,他比之前要上心不少,我愣愣的想起防風婆婆抱著絳雪哭的情形,抱緊雪狐狸,微笑,卻,輕歎。
望窗外,天色大亮。
今日,要與公孫去府衙接受錢鏐的正式封賞。
前往府衙,馬車上。
我心不在焉,公孫道:自成神女後便鬱鬱寡歡,你是在怪我麼?
我搖頭,道:沒有,你既然要我做這個事情,自然有你的道理。
公孫微微笑,淺灰眼眸看我,道:就如電扇已開,沒有關上之前,沒有人可以阻止。
我道:這開關又是誰在控製?
公孫道:自然不是你我。
我看著他,深切道:這陣子,總恍惚,覺著是你在操縱一切。
他看了我,不說話,幾秒鍾後,笑吟吟道:是麼?那便是我了。
他生氣了,我知道,隻是,自來此,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去強求而來,卻遭遇不斷,甚至到了慶功宴上的這一切喧鬧事兒,亦不是我所能掌握,我嚐到了現代人到了古代後的絕望無奈與悲涼,在現代時也曾看過幾個講述穿越時空到古代的書籍電視劇等,無不是或呼風喚雨,或吃香喝辣。但是,那些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相隔千年,回到古代的我,遇到殺戮,搶奪,爾虞我詐,情感交錯,一點都沒有還手之力。我確是想要好好的鬥鬥,可是,麵對公孫那日對我說的話,我又不得不苦笑。
公孫的手,溫熱的放在我的肩頭,他認真異常,臉上微笑,對我說:秦伊,我知你怨我。
我搖頭。
他繼續道:古往今來,在時空中迷失的人不少,你我不是唯一兩人,亦不會是最後兩人。這些人等都有因有果。你來此,為了什麼,我來此,為了什麼,難道不知麼?
我歎,不語。
他聲音略輕,道:我視你為寶,你勿將自己做草。
我看著他,他微抿唇,我輕問:我是否可以不做這神女?
他回答:可以,如若你願與我同生共死。
我一愣。
他沒有笑,正色,看我。
我說:這與我回現代,有切身關係,我是知曉,隻是……我怕我身單力薄。
公孫注視我,許久,輕聲說道:我認識的秦伊是一個豪爽卻不懦弱的女子。
我回視他。
車停,摩勒在車外恭敬道:莊主,小姐,府衙已到。
公孫忽然抓緊我的肩,慢悠悠的,微笑著道:我倒是想,你與我同生共死才好,隻怕你心裏麵還擱著一個人兒呢!
我看了他一眼,低低的道:沒有人。
公孫聳肩,不語。那神情,卻是似笑非笑,像看透了我。
我下車,心裏劃過一絲痛的感覺,我心裏麵那個人,是祝天翔麼?若非,我怎會如此思念,如此渴望他待我如前?
杭州府衙。
自門入內,一路冷清。我詫異,卻沒多做考慮,心神恍惚了些,便隨公孫已走至了會客廳堂。
一小仆進來,恭敬下跪,道:小的見過神女,大人吩咐了,封賞前請小姐往雅竹苑一敘,公孫莊主稍坐。
公孫頷首道:去吧!
我道:大人何事要我一敘?
小仆抬眼,笑:這我可不知,請!
我看公孫,他負手而立,微微頷首,笑道:去吧!
雅竹苑。
我做在暖閣內,手邊擺著丫鬟沏的一杯清茶。已許久,不見人,又不好闖出去問詢,隻得耐性坐著。
過了許久,一陣輕微的環佩叮當,我一怔,抬眼,便見一個丫鬟掀簾,一個丫鬟扶著戴芙蓉進了來。
戴芙蓉微微喘氣,道:妾身見過神女。
我看著她,道:免禮,請起,秦伊受不起。
戴芙蓉也不客氣,緩緩走到我身邊,坐,看我,眼神,一瞬,銳利憤恨之色流轉,再一瞬,眼淚,流,她泣聲道:求神女一事,不知當講不?
我看著房內雕花案上擺著一個三彩釉色的俑人牽馬,不語。
戴芙蓉亦不語。
許久,她輕輕的說:你們出去在外候著,我要與神女說說話。
丫鬟猶豫。
戴芙蓉道:你們聽不得我說的了麼?
一丫鬟道:夫人也是吃過神女虧的,奴婢不敢……
我仔細看去,此人倒是臉熟,先前倒沒注意,這不是在臨安時那個驕縱蠻橫的丫鬟,叫什麼來著?
戴芙蓉道:小紅,出去罷!
小紅委屈看著戴芙蓉道:夫人!
戴芙蓉咳嗽了一聲,不再言語。
小紅行禮,帶著另外一個丫鬟,出。
屋內隻剩我與戴芙蓉二人。
她看著我,沉默片刻,輕聲道:你曉得楊子麼?
我不語。
她輕聲細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道:有話,不妨直說。
她笑,嘴角勾起,左手輕撫著自己的腹部,似有所思,良久,道:原是難啟口,隻是這一回,偏生隻有神女你才可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