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癡情楊子夢斷杭州府(3 / 3)

我輕聲說:你倒有點良心,也曉得那晚陣前如此對我,是失信!

他抬起眼,滿麵血汙相交,笑了笑,慢慢抹開額前的亂發,靜靜的說:殺我吧。

我問:不想活了?

他嘴角輕揚,淡淡的說:今日在此,便無活念。

為何?我問。

他笑,慢慢說:你當真不明白麼?

我嘴角亦笑,道:秦伊不知,望楊公子賜教。

他邪魅的一笑,輕蔑的眼神看著我,道: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道:隻怕是類虎不成反成犬。

你!

我看著他,良久,慢慢的說:你等著罷,我不殺你,錢大人自然也會殺你。

楊子忽而冷笑,道:這個我自然是曉得的,他把你做心肝寶兒似的,那日我拿你在陣前,就已大動肝火,否則我今日怎會在此等死!他忽然飛身,撲到牢門前,惡狠狠的說:我死,做鬼也要殺你血祭我魂!他伸手欲抓。

摩勒更快,一把抓了他的手,往木欄上狠狠一撞一壓,道:休得無禮!

楊子咬牙,惡言:做鬼亦不放過你!

我走上前,與他相距一尺,輕聲說:實話與你說,錢大人惱恨的,非你辱我,你仔細想想,當真不記得當日所說的?

楊子血紅眼珠看牢我,喘氣,道:什麼?

我歎:天下誰人能忍情敵挑釁,況,芙蓉夫人是大人之妻!

他盯著我,呼吸漸促,道:為何?他!為何?!

我正色,問:我隻問你一句,你是想活還是死?

楊子似不信的看著我,道:你要放我?

我挑眉,道:神女愛呼風喚雨,愛看人死去活來,你既然要活,我便要你,活。我嘴角勾,笑:活得生不如死,才好!

他憤怒,唾:賤人!

我後退,看著他,這個男人,戴芙蓉願與我共夫以換他平安的男人,心內歎,嘴角笑,轉身,我輕輕的說:摩勒,替我掌嘴。

輕脆的聲響,楊子怒:你這個賤人,我若活,你無活,我若死,你亦要死!

又是一聲脆響。

我深呼吸,道:夠了,摩勒,我們走吧!

是!

楊子怒吼:公孫秦伊,你這個賤人!

我加快腳步,走至大門,心內一驚。

門外燈火通明。獄卒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火焰裏,是錢鏐帶著怒火的眼睛。

錢鏐身後站著錢銶,鍾氏兄弟。他們默默看我。

錢鏐沉聲問:深夜神女不知何事造訪大牢?

我輕輕的說:看望故人爾。

何人?錢銶輕蔑道,可是那大牢中的楊子?

我看了他一眼,注視錢鏐,他凝視我說:本使曾與神女論及此人,此事神女不必多問?

我道:大人雖與秦伊說此話,秦伊受大人封賞,被尊為神女,此事,我卻不得不管。

錢鏐微皺眉,不悅:何來此言?

我欲答,錢銶早一步,冷笑,道:莫非神女當初被楊子所囚時,與楊子日久生情,此刻,是來救老情人了?

我一眼都願看向此人,直視錢鏐道:大人,百姓重,抑或楊子此人重?

錢鏐深思,慢慢的說:你要救楊子?

我搖頭,道:非也。今夜來此,本欲遊說楊子,不料被大人撞到。

哦?錢鏐神情似不信。

我道:楊子此人,大人欲何為?

錢銶道:這自然是殺之!

我轉眼,注視錢銶道:大人的這位兄弟好生無禮,請問大人,秦伊現今的身份,容得他在此胡攪蠻纏麼?

胡攪蠻纏?錢銶怒,道:你這是何意?

我慢慢的說:我與大人說話,為著的是杭州百姓,你在此胡攪蠻纏,又是何意?我笑了笑,繼續說:不過說來也奇,我每每見你,你便要與我鬥嘴為難,莫非,對我有意,是以玩那些小孩把戲,好叫秦伊對您過目不忘?

你!他抽了佩劍,道:你這小娘們休要口出淫詞,你這等貨色,哪比得上我嫂嫂芙蓉夫人!今日管你是秦伊還是神女,我先殺了你再說!

大膽!鍾氏兄弟搶上來,欲奪他劍。

摩勒卻更快,奪了錢銶的劍,錢鏐一把抓住他,往後一擲,厲聲道:愈發沒了禮數,神女麵前,是你放肆的地兒麼?

我笑了笑,慢慢的說:是,我是比不得芙蓉夫人。

錢銶脾氣甚爆,欲再發作,鍾氏兄弟早撲他身後,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我看著他,再看錢鏐,道:大人,請借步說話!

錢鏐頷首。

我與他走了數十步,我對被架住的錢銶看了許久,他怒目相視,我笑,對錢鏐道:大人的兄弟,若非性子急燥,也該是一員虎將。

錢鏐道:他是我左右之手。

我看錢鏐道:左右手亦不可不腦而為。大人不許他殺秦伊,自然是因為秦伊是所謂的神女了,那麼大人要殺楊子,又是為何?

錢鏐淡淡的說:你無須知曉。

我道:也罷,我一女子,這等關係百姓的大事我亦無須知曉,這握百姓生死,引百姓千事,秦伊就作是大人戲言一句,從今往後,莫要再稱秦伊神女,這神女,不如讓賢。

錢鏐神情略變,研究著,看我,道:你要如何?

我道:若是因了陣前楊子與你說的那些話,大人殺此人,倒也無甚可議,隻是這一殺,大人的一座城池,保不保得,可就,說不得了。

錢鏐凝神,問:何解?

我說:殺之,甚易,隻是那楊行密如何肯罷休,這杭州府,本就僥幸脫險,若那黑雲都回攻,大人是要保杭州府難,更怕要失了揚州。

他忽而醒悟似問:你可是知曉了?

我看著他,沒有回答。

他皺眉,道:你實話與我說,可好?千年後,你可是都已知曉?

我搖頭,道:我不知。

他看著我,道:何以說此話,你要我做什麼?

我道:放楊子,與楊行密結盟。

他道:此言不妥。

我說:若不妥,那便算了。不過,這杭州府,揚州府,你終究隻得兩者取其一。

他直視我,道:你知我不怕楊行密。

我垂眼,不語。適才我前思後想了些前因後果,才想了這些話,多半是連猜帶蒙,唯一肯定的,與楊行密結盟,定然不是壞事,可是,曆史上,可是如此?我皺眉,抬眼,正對著錢鏐雙眸。

錢鏐輕言:你如此認真,是真為著要救楊子?

我笑,道:他是要殺我之人,我何來救他之因?

芙蓉可是托了你?他問。

我繼續笑:你應知芙蓉夫人狠我入骨,她怎會托我做事?

許久,錢鏐神情一鬆,道:你的話,也有道理,明日我與眾人商議,你一道前來。

我點頭,笑。

他神情掠過一抹疲憊,道:夜深,我命人送你。

我轉身,道:我有高手護衛,大人的人馬,倒是要看護芙蓉夫人周全。

錢銶聞言,掙紮,厲聲:你這娘們,胡言什麼!

我沒搭理,摩勒緊跟我,我挺直腰杆,有些裝端莊的架勢,走向我們自己的馬車。適才那句看護芙蓉夫人周全,何以出口?我納悶,我這嘴,是否也因我成神女而神神道道?這楊子的死活,我原該不理,可,我理了。歎,罷了,放楊子,結盟諸事,該詢問公孫,今日之事,是否做錯,自有公斷,隻願這事莫要再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