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聞鶯酒樓英雄會防風婆婆認親女主宴設在酒樓二樓。
我與天琴上樓。
錢鏐,祝老爺,祝天銳,祝天翔,公孫,廖風早已落座,我與天琴走去亦坐,剛坐下,一個丫環道:大爺,絳雪姨娘來了。
祝天翔頷首,起,就見絳雪著淡藍色錦絲長襖隨著一個丫環施施然走來,向我們行禮,道:絳雪拜見錢大人及各位大爺。
她抬眼,見我,微微頷首,道:秦伊小姐最近安好?
我笑笑,道:甚好,您別來無恙?
她眼眸子轉向祝天翔道:我們一家都好。
我笑,道:說來,我該叫你嫂嫂才是,義父,這般說話可對?
祝老爺笑,道:乖孩兒,自然,絳雪還不知曉,這是你秦伊妹妹。
絳雪愣,訝,立時笑起來,道:原來成了一家人?甚好!絳雪見過秦伊妹妹!
祝老爺道:絳雪,可預備妥當?
絳雪頷首。
祝老爺道:那你去吧,我們等著看。
絳雪眼神劃過我,道:是。她隨丫環離開。
祝老爺對錢鏐道:大人應熟識絳雪,這孩子倒有些技藝,今日叫她唱上幾曲,給大夥助興,如何?
錢鏐道:祝老爺如此說,我們自然是要聽一聽的。
祝老爺撫掌,道:天翔,吩咐下去,上菜吧!
祝天翔頷首,對隨身的小廝吩咐,小廝點著頭,跑開。
稍待片刻,菜肴如流水般上了宴席。
一個小丫環給每個人倒上了酒,祝老爺道:此杯酒,當敬錢大人與秦伊小姐。
我起,舉杯道:義父,我與你齊敬錢大人罷!
祝老爺道:不必不必,此杯酒你受得!
我道:義父再上,此杯酒,我敬錢大人,義父及眾位。
眾人道:秦伊小姐客氣了。
錢鏐舉杯道:好!說罷,與我杯碰,一飲而盡。
眾人亦然。
錢鏐道:祝老爺養了兩個好兒子,此次抗敵,長興鏢局出錢出力,甚是英雄,本使在此特許長興鏢局令牌一塊,如若遇緊急事項,均可出城,無論晝夜。他自懷裏摸出一個虎紋令牌,祝老爺笑嗬嗬道:多謝大人。
祝天翔起,嘴角噙著一絲他慣常的笑,接了令牌過來,道:多謝大人。他舉杯,又道:敬大人!
錢鏐與他捧杯對飲,相視,那目光,我忽覺得敵意重重,我看看錢鏐,再看祝天翔。
樓外,聲音嘈雜,祝老爺示意身邊的小廝去看,小廝回來,拱手,笑:錢大人,秦伊小姐,樓下麵的父老鄉親要敬二位一杯。
錢鏐看向我,眉目間有些笑意,道:我們與他們喝一杯吧!
我應著起身,執杯走向樓梯,摩勒伸手攔住我,道:小姐!
錢鏐道:秦伊,在樓上回禮便可,無須下樓。
我看了眾位,回答:秦伊受不起萬眾歡呼,既然敬酒,當然與他們麵對相敬。
祝老爺道:麵對相敬?他笑,走過來,道:伊兒多慮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在樓上回敬他們吧?
我看向公孫,公孫微笑著,但置身事外的神情,我看著麵前的這些人,他們都看著我,我說:眾位都與秦伊是熟識的,也知秦伊也並不是什麼身嬌體貴的大家閨秀,秦伊是民間女子,不願因今日的歡呼而忘本,父老鄉親要敬酒,秦伊怎可高居樓上,大人,你說可是?
錢鏐眼神,我從來未見過,那是一種豁然醒悟的眼神。他笑,道:來,我與你下去與大夥喝酒!
樓下。
流水宴,各式人等並肩舉杯等著我們。
錢鏐與我走出酒樓,眾人道:錢大人與秦伊小姐出來了!
摩勒在我們身前側立,盯著眾人。
我看錢鏐,他道:去,與他們喝酒。
我輕問:你呢?
他道:去與他們喝酒!
我上前,一個男子搶上來,手裏搬來一張長凳,道:請小姐立於此。
我依言爬上長凳。
眾人仰頭看我,道:我們敬秦伊小姐。
我笑,舉杯,道:謝謝眾位。說罷飲酒。
忽然空中傳來一聲輕歎,清晰入耳,接著一個聲音,越過眾多嘈雜,說:夜攻杭州府,活捉戴芙蓉,哼,公孫秦伊,你還記得我麼?
我愣。
眾人靜下來,臉上均帶著詫異之色。
摩勒站在我身邊,喝:何人?
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對街樓頂上,影影綽綽,看不清楚,隻得大概知曉這是個男人。
錢鏐在我身邊道:朱廣泉,你還有臉來此?
朱廣泉?我眯眼。
那個身影在瓦楞上走了一步,驀地分身而下,撲向我們這邊。
摩勒與錢鏐同時抓了我的手將我自長凳上拉下,我跌了幾步,撞在一個人身上,回頭一看,那人衝我嫵媚一笑,端的是燦爛無比,肩上坐了一隻金毛黑臉的猴子。我指著他,說不出話來,再回頭去看,隻這短短幾秒,人群已大亂,那天空中彌漫了一層淡黃色的煙霧,漸漸濃鬱起來。此刻已不見錢鏐摩勒。
我揮雙臂,驅趕煙霧,人群狂亂的叫:煙裏有毒!煙裏有毒。
咳嗽,驚叫,奔跑,其間還有桌椅杯碗撞翻跌落地上的聲音。
忽然,一個人在我身前倒了下去,緊接著又一人撲出煙霧,倒在我腳前。
我後退,我身後那男人靜靜的說:你不必驚慌。
我道:你不去救人?
他依舊嫵媚的笑,道:朱廣泉的雕蟲小技,怕他做什?
我看他,道:何故至今才現身?我以為你已遭不測!
他笑,走了幾步,把一樣東西交在了我手裏,然後,擋在我前,輕鬆的與撲出來的一個人過了一招,那人狂叫道:擋我者死!
他伸手,一轉掐了那個人的喉嚨,笑道:何時黑雲都與朱廣泉勾結了一起?
那人後頭咯咯,說不出話來。
我凝神看著冷穆泉對付那人,絲毫不覺身後,一隻手掐住了我,我轉頭,那人黑黑的臉,似乎一身的百姓裝束,我微微一笑,此人詫異,愣,我手裏還執著酒杯,他那一愣,我立馬揚手,把杯子狠狠的擲到他臉麵上,他吃痛,我趁機脫了身,再看冷穆泉,已不見人影,此刻煙霧越來越濃,幾乎隻能見得身前一米,我後退,沉默,判斷方向。
慘叫,咳嗽,驚呼,喊叫交織在一起,兵器相撞聲,打鬥聲,俱都在我耳朵裏充斥。不知怎地,我身遭兒竟然沒有一個人,而那些雜亂聲隔著煙霧忽遠忽近。我低頭,看冷穆泉塞入我手的東西,眼熟,是我身陷楊行密軍中時被拿走了的灰色刺繡荷包。我打開荷包,那顆夜明珠在裏麵發出淡淡的光彩,我將珠子取出來,珠子內流光一閃,身周的煙霧淡了一圈,我心中一喜,高舉珠子,那些黃霧遇到夜明珠散出的光彩便都避開去,我走了幾步,高聲叫:錢大人?摩勒?冷公子?
地上,一片狼藉,橫豎躺著人,我低頭,凝視地上一個側臉散發的男子,還有呼吸,我俯身,道:喂!
忽然這地上躺著的人忽然轉頭,麵向我睜開眼,衝我陰笑,道:公孫秦伊!
我一愣,朱廣泉怎地躺在地上?他一把抓住我的腳,道:今日是你的死期。
我冷笑,道:你為戴芙蓉殺我?
他緊抓我的腳,慢慢爬起來,哈哈的笑。我掙紮,他抓我腳踝,一把將我掀翻在地,我的珠子隨我摔倒,脫手,骨碌碌滾進了煙霧裏。
我仰視他,咬牙,看著他,道:真不知你這般愛戀,她會還你幾分?
他冰冷的看著我,一腳踩到我肚子上,我吃痛,抓住他的腳,道:你就算殺了我,她亦不會移情於你。
他平靜的說:我戀她,自是我的事,我願為她粉身碎骨亦不可惜。你是她心中之痛,有你,她不得開心,她不開心,我亦然,是以,你,不得不死!
他的腳力加重,我絲毫動彈不了,呼吸漸漸急促,我斷斷續續的說:可憐你一片心意落花流水……她,永不會……我笑。
他看著我,忽然,哀愁的語氣,道:是,她永不能成我的人。他死死盯著我,忽然不再言語。
他的身後出現一張蒼老的臉,一頭烏發,雙眼盯牢了他,嘴角擒笑,歎息:孽緣阿!朱廣泉,她早已經死了。
朱廣泉沒回頭,嘴角滲出一絲血,盯著我,目光漸漸散開,腳上勁忽然撤去,我忙推開他,翻到一邊,再看,他維持著那踩我的姿勢,倒在地上,口中吐血,全身抽搐。
那老人微笑的看著我說:你還認得我麼?
我呆呆的看著她,道:您是?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又道:她應不識你我夫妻二人了。
我睜大眼,吃驚,道:防風……婆婆?
她頷首,道:是我們夫妻二人。你眼睛好了!
我道:我原該想到……
她低頭看著朱廣泉道:你一生為著她做錯許多,縱然她已死,哎,真真是冤孽難解嗬!
朱廣泉喉嚨深處咯咯作響,全身激烈顫抖起來。
一男一女自煙霧裏走了出來,女子手裏拿著我那枚夜明珠,我仔細看,是這女子是蘇珥,男子是廖風,她問道:秦伊姐姐,你沒事麼?
我搖頭,看著蘇珥道:這裏如此危險,你來做什麼?
蘇珥道:我到了酒樓,孩子們便找著了這個給我,說是姐姐所有之物,我們怕你遭不測,於是便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