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思念這種病是可以治好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拚命想玩命想,把與那個人有關的所有一切在腦子裏一遍一遍地回放。
好比看電影,再經典的片子這麼反反複複來個成百上千次,也會造成生理性厭惡一想起就吐。等到了這個階段,思念自然不藥而愈。
我覺得這個說法很是靠譜,便不折不扣地按方執行,有事沒事就想想跟何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比如逛街的時候他會走在我的外側,乘公車的時候他會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比如過馬路的時候他會握住我的手,搭梯形電梯的時候他會站在我下麵的那一節;比如我不管加班到幾點,晚上回來保溫鍋裏總會有一份他親手做的小點心或者一碗現做的打鹵麵,比如他臥室的燈總會等我睡下後再熄滅……
很多東西以前沒有細想,而今憶起,才明白那些時時處處的保護嗬護,早已讓我在不知覺不覺間成了習慣有了癮,再戒艱難。
何決曾說,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那個我放心依賴的人。
現在證明,他贏了,在他離開之後。
不過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天到晚的在想這些,我要上班幹活、下班遛狗、周末去駕校,偶爾還要出出差會會朋友,我很忙,真的非常非常忙。
繁華都市裏的愛情,已連逝去時的小小祭奠,都顯得那樣奢侈。
然而好景不長,國慶長假諸事皆停,我又懶得去各大景點欣賞人擠人的壯麗景觀,隻好窩在住處跟漫長的時間較勁。
我躺在陽台的搖椅裏,薛木木在地板上趴成一條線,把腦袋放在兩個爪子中間,耷拉著眉毛閉目養神。
跟何抱抱分開後,薛木木的心情一度相當低落,常常昂著脖子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發呆。外麵但凡有一點動靜便火速衝到門前,搖著尾巴等候,然後再拖著尾巴回屋。
慢慢的,它不再發呆也不再等。許是沒了希望便也沒了失望,終是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沒有那個又憨又傻又愛撒嬌的狗侄兒的生活。
從陽台望出去,可以看到浦江兩岸的煙火盛會。
時間還早,我決定上網找廣播劇來聽。
隨手點開一個昨天剛發布的全一期新劇,大概掃了一下長長的製作名單,陣容很好很強大。
於是閉上眼睛安心聽,都市題材,一個普通的愛情故事,有堅持也有背叛,水準果然不錯。
臨近結尾,是女主回憶初戀男友在分手時說過的一段話。
當聲音響起,恰逢窗外煙花齊綻,霎那華彩炫目,璀璨半邊夜空。
打瞌睡的薛木木一躍而起,不是因為禮炮的巨響,而是被我不甚跌落在地的電腦嚇了一跳。
——‘到了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了多年前的那一個執念,那一個人,而放棄了原本的生活,放棄了大好的未來,根本不值得。’
永遠忘不了的那個聲音,永遠忘不了的那一段話。
等曆時一個小時的漫天禮花終於散去,我才想起小本的死活,連忙拾起檢查一遍,居然還能用。
再度打開那個劇的界麵,沿著名單細看,終於在最後堪稱華麗的龍套裏,找到了一個CV的名字,茄子。
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些許的火藥味,有些刺鼻,我想打噴嚏卻用盡力氣都無論如何打不出,一口氣堵在心口憋得渾身發抖,像個垂死掙紮的癲癇患者。
薛木木大約瞧出了我的不對勁,跑過來咬了咬我的手指,又舔了舔我的鼻子,讓我終於在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噴嚏裏涕淚交流。
老天顯靈,用如此狗血的誤會讓我親身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人生比戲更精彩,然後又繼續發威,讓我見證了另一種別樣的奇跡。
我找不到何決了,在這個聯絡方式多樣化、全球信息共享化的時代,我居然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一個活生生的人。
何決的個人通訊工具全部失效,與他相關的人也通通沒了他的消息。
大水牛說,何老大隻是在群裏留了個言,稱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等一切穩定下來再跟大夥兒聯係,之後就人間蒸發了。
我問大水牛:你當初放棄了前程選擇了師姐,有沒有後悔。
他說:我今天早上在香辣粉和牛腩粉之間,選了牛腩粉。
我不懂。
他便解釋:人這輩子,總會麵臨很多的取舍。香辣粉和牛腩粉都好吃,可又沒那個肚子能全吃了。無論選那一碗,吃飽喝足剔著牙的時候,總難免還會想想另一碗的味道,這是人的本性。但如果因為這個,而去咒罵都怪那一碗占了自己肚子,甚至恨不能吐出來騰出地方再去吃另一碗,就是個根本不能為自己的選擇而負責的神經病懦夫了。我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日子過得甭提多舒服,說不定比中南海那幫操心操肺的老大們還舒服,有什麼可後悔的?小木頭你記住,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陳世美,就像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想做郭美美。要不然,咱們的老祖宗肯定得從墳墓裏爬出來,把不肖子孫全部變成精子,再通通射到牆上去!
我:…………
當失蹤一個多月的我出現在葉爍麵前時,他表現得相當淡定,除了放出一條金毛兩條拉布拉多三條阿拉斯加追著我跑了個一千五百米之外,也沒什麼過激的舉動。然後幹淨利落地告訴我,他也不知道何決在哪兒。
濱江大道的夜景很漂亮,站在江邊,可見對麵浦西的萬國建築群燈火輝煌。
我指著其中的一棟:“何決說,這樓叫‘外灘金融中心’,我說,樓頂的造型是朵菊花,所以應該叫‘菊花壓頂’。他反駁,就算像花,也該是蓮花。我便生氣,再囉嗦,就讓你有資格去跟葵花練功!哈哈哈,很好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