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路邊蹲了小半個鍾頭,醒了大半的酒,我開始有些後悔之前的衝動。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那樣輕易便信了劉升別有用心的一番話,並以此為由對何決亂發脾氣。無論如何,我都該跟何決好好地談一談。
即便是合則來不合則去,也要開誠布公,落個清清楚楚。
回到小區,竟在樓下遇見了葉爍,還牽著狗叔侄。
闊別一周,薛木木玩了命地往我身上撲,紮進我懷裏又聞又舔撒嬌無極限。何抱抱也不甘示弱,圍著我上躥下跳,大腦袋連頂帶撞幾次險些將我撂倒在硬邦邦的水泥地。
好容易等這二位狗爺的親熱勁兒稍稍緩解,我才有空跟被無視已久的人類打招呼:“你怎麼來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啊!”葉爍斜倚著悍馬的車門擺出一個很帥的造型,卻是滿臉見鬼的表情:“JASON不是說你不回來嗎?”
我愣了一下:“何決讓你來的?”
“他說你倆今晚都有事,所以讓我把狗狗接過去住一宿。”
“那……說沒說他有什麼事?”
“電話裏急匆匆的,沒講兩句就掛了。”葉爍頓了頓,迅速站好,反問:“他有什麼事,你會不知道?”
我低頭給滿地打滾的薛木木撓癢,不答,隻問:“這幾天,他經常拜托你照顧狗狗嗎?”
葉爍的眉毛漸漸皺起,伸出右手食指衝我晃了晃:“第一次。”
“噢……”
“怎麼了?”
“沒怎麼。”
我彎腰摟住已有半人高的薩摩,將側臉貼緊它厚實的毛發。然後放開,手指揉捏著它的耳朵,與它鼻尖對著鼻尖輕輕蹭了蹭。
薛木木站在一旁歪著腦袋,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們。
而何抱抱則像是覺察到了什麼,用舌頭小心翼翼舔了我一下,喉嚨裏發出的聲音近似嗚咽,仿佛永遠笑嘻嘻的嘴角,此刻卻抹平了向上的弧度。
“麻煩明天跟何決說一聲,木木我帶走了。”我直起身,對早已沉下麵容的葉爍咧咧嘴,又想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句:“幹媽想它了,讓我帶它過去玩幾天。”
“幹媽?”
“就是給你錢,讓你和我相親的那個暴發戶。”
葉爍呆了呆,現出恍然,旋即狐疑:“為什麼你自己不跟他說?”
“因為……”我低下頭揉揉鼻子:“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或者,暫時沒什麼可說的。總之先冷靜一段時間,也許……大概還能平心靜氣談一次吧……”
“什麼也許什麼大概?”葉爍終於被我莫名其妙的語焉不詳弄得不耐,抬手照慣例給了我一記爆栗,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狠:“我警告你,再這樣跟JASON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別別扭扭磨磨唧唧的,我可就反悔了!”
捂著腦門我疼得眼淚長流,還不忘表達不解:“啊?”
葉爍看了我幾秒,微微闔了一闔眼簾,旋即抬眼,上前半步,凝住墨黑雙眸將鋒芒盡斂:“其實,我一直都很怕將來會後悔,後悔當初退讓得太過輕易。所以薛薛,千萬不要給我這個機會,知道嗎?”
模糊的視線讓葉爍俊朗的麵部輪廓不再線條分明,混合著路燈幽幽的暗光,將一切柔和得仿若幻象。他的聲音也不複跳脫明亮,低低的有些暗啞,沉甸甸壓在心頭,幾欲窒息。
張開雙臂,我緊緊擁抱住麵前的這個人,任自己的淚水肆意,渾不管其身體的僵硬。
“我還在你的喉嚨裏嗎?”
“嗯。”
“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了,好歹也吐出來一點了吧?”
“嗯……”
“你說,吐出來還能不能再咽回去?”
“…………”
我靠著葉爍的胸膛,望著遠處被滿城燈光照亮的不夜天:“給你講個笑話唄!”
他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答:“好。”
“有個人乘飛機,半道上忽然覺得不舒服,特別想吐。空姐就趕緊說‘先吐嘔吐袋裏,我去給你拿藥,千萬別弄到地上。’等再回來,發現全機艙的人都吐了,一片狼藉。空姐就問原因,那個人特別無辜地回答‘我吐啊吐啊,發現袋子就要裝不下了,為了不搞髒別的地方,就又喝回去一口。’……”
笑話講完,無人捧場,我歎口氣覺得甚是淒涼。
葉爍麵無表情默了半晌後,暴起,一把將我推出老遠,隨即扶著車箱邊嘔邊罵:“你想讓我好馬不吃回頭草就直說,幹嘛惡心老子啊我靠!”
我瘋狂大笑。
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的葉爍大為不忿,屈指舉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衝著我的額頭直搗而來,我長歎一聲,閉眼任命。
然而,卻沒有等來預料中的痛楚,隻有輕輕地一觸。
睜開眼,看著葉爍將點在我眉間的手指緩緩垂下,輕輕道:“你們之間的事,我沒有立場說什麼、做什麼。但是薛薛你記住,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則,我會一直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