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周邊光禿禿的都是平地大漠,任何東西都逃不過大遼狼騎斥候小隊的偵查,隻有這一片縱橫百裏的山石峽穀山高林密的,勉強可以給這幫可憐的人們帶來命運中略顯奢侈的安慰,而官府的驅趕也著實讓徐大光等人無所適從。
“哼,興慶城今日已被遼軍圍得如鐵桶一般,莫說你們這些孤魂野鬼,就是西北大營麾下千軍萬馬都難以進入,軍爺我好心提醒你們一句,你們這群人去哪都可以,就是別一時糊塗被遼人擒住,做了千刀萬剮的俘虜,嘿嘿,那樣你們會死的很快的。”那答話的軍爺手上按著明晃晃的佩刀,笑語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冷芒。
徐老頭正欲急辯幾聲,為流民莊周轉幾個條件,哪怕隻是在興慶旁的一座郡縣內求得一片草廬安置!卻被身後的護衛扯住了袖袍,在護衛眼神抽筋再三示意之下這才發現身前幾名軍爺都拔出了腰間明晃晃的大刀,冷汗直接濕了衣衫,話到嘴邊隻得硬生生吞下去,哪敢提半點要求。
“軍爺,您瞧瞧這隴上的麥子黃燦燦的多喜人,眼看四五天光景就要收割了,能不能再寬限幾日,這個就是小老兒的一點心意,給兄弟們買茶喝。”徐老頭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出來,到現在他還是咬定了這群官兵與城內那些大頭兵一般,就是混吃騙喝的兵痞,也對這搬遷一事極為敷衍。
那軍頭接過銀子,在手上掂上一掂,足足有五十兩之多,心道這窮鄉僻壤還挺有油水可撈的,瞥了徐老頭一眼,隻見那樹皮老臉此刻正麵如菊花般訕笑,頓時被氣得發笑,冷笑道:“徐老頭,你真當軍爺我閑的蛋疼,為了你這區區五十兩白銀,就從西北大營一路趕來。哼,銀子我們兄弟收下了買茶喝,隻不過你們還得辛苦一下,該幹嘛的幹嘛,立刻,馬上,從這峽穀中消失。”
徐老頭一聽慌了,拿了別人的手還短呢,這幫畜生光拿錢不辦事這是鬧哪樣啊,忙急聲道:“那,那地裏的莊稼呢,就這麼荒廢了?”
“嗬嗬,能帶走的割掉帶走,帶不走的我們會也幫你們處理掉的,畢竟為人民服務一項是我們堅守的宗旨,所以你們就放心的走吧。”
“敢問軍爺,是怎麼個處理法,小老兒倒是有幾分興趣。”徐老頭一聽這幫畜生連命根子都要割了,情緒頓時有些難耐,再三告誡自己君子鬥口不動手,冷靜冷靜再冷靜。
“嘿嘿,燒了唄,難道還要留給遠道而來的客人嗎?”軍頭陰測測一笑,卻讓徐老頭一陣寒顫。
“燒,燒了?”徐老頭明顯被雷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來年我們這些人吃什麼呢,官府縣衙還會好心救濟?”
軍頭莫測高深一笑,輕輕道:“徐老頭,看在你五十兩雪花銀的份上,軍爺我該告訴的不該告訴的都說了,天無絕人之路,你們還是服從命令吧。”
軍頭說罷便勒緊了韁繩,縱馬竄上一處高坡,揮舞著手中長刀高喝道:“流民莊老少都仔細聽著,遼蠻子發兵十萬已兵臨興慶城下,我等一行此次前來,乃是奉西北大營統帥之命,令你們收拾行裝錢物,至今日太陽落山之前撤離峽穀暫避戰禍,所有人膽敢違令定斬不饒。”
田間耕作的青壯,門前閑坐的老叟,廬舍內紡織的農婦,在軍頭縱馬高坡時便留意起來,此時聽到這番話語,卻不覺得有些奇怪了,經年戰亂讓這些掙紮在邊境死亡線上,宛如螻蟻般存在的邊民已心生麻木,內陸平原上人人聞而色變的遼蠻子在這裏也隻是稀鬆平常,遼軍大軍來犯對他們來說隻是要砍下許多人頭,卷走許多人口而已。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了徐大光,這個名義上主宰大權的一莊之主,老人因情緒波動而瑟瑟發抖的身軀,臉上噙著的苦笑讓他們最後一點希望生生消散,都隻是放下了手中忙碌的物件,無聲的各回各家。離開也好,歸來也罷,家,對他們來說,永遠都隻是個奢侈品。
蒼茫的大地上,一隊騎兵卷起陣陣風塵朝太陽落山的地方奔馳而去,在躍起的馬背上,一名身著軍鎧的年輕軍士不時同領頭的軍頭交談。
“頭,你剛才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你哦,我都還不知道你還這麼能說呢。”
那軍頭正是流民莊內的那位,撇嘴道:“隻是為了更好完成任務罷了。”
“嘿嘿,我看你就是看他們可憐吧。”
“或許吧,抵了五十兩白銀的人情。”
“哦,對了,頭,你說鶯大人這一手少主知曉不,布下這麼大個局會不會......”年輕軍士話還沒講完,就被軍頭揮刀敲得坐立不穩。
“哼,最後一次提醒你們,少主和鶯大人的事,不是我們龍衛所能插手的,我們隻需知道,做好該做的,知道該知道的就行了,對我們來說,無知未嚐不是一層保護。”
“是,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