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輕倚,大漠寒徹。當最後一抹霞光收攏在一望無垠的地平線以下,蒼茫的北部荒原上,一隊隊輕騎從煙塵攏蔓下的大地上掠過,帶著疲倦的身影沒入興慶城外五十裏處一個狹隘的近乎不存在於地圖上的廢棄角落裏。
這個遠離官道不知道荒棄多少年頭的村落,從外觀上看仍舊雜草叢生,荒無人煙,村落裏盡是漫過成年男子頭頂的雜草和遍地坍塌的村舍,整個百十戶的村莊愣是找不出一間完整的房子,坍塌的土窯,廢棄的茅棚上到處都是野火灼燒的痕印,種種跡象表明這裏荒無人煙,任誰也難以斷言這裏還會有人居住,除非是鬼。
如果有十裏八鄉的當地人不小心看到方才的那一幕,絕對會嚇得屎尿橫流,亡魂皆冒。蒼天有眼,方才一隊二十餘騎的騎兵消失在蔥蔥密草間,約莫盞茶功夫,又是一隊騎兵走進了這座當地人視為恐怖存在的地域,緊接著又是幾隊騎兵。他們身著不同裝束,不同行業,有遊騎兵,商旅,鏢師,但每支隊伍都是麵色肅穆沉默不語,將整個氣氛調的更加的詭異和神秘。
在這座村莊的最內部勉強擋風遮雨的祠堂內,一百餘號身影靜靜圍繞在幾個篝火周圍,跳躍的火花映照出他們年輕而堅毅的麵龐。在祠堂最前端擺放牌位處一簇最大的篝火旁,四名黑衣男子如長劍般聳立,即使在黑夜中他們如鷹隼般讓人難以正視的目光正聚焦在前方那個曼妙的身影上,那是一個輕紗遮掩曲線婉轉的纖瘦高挑背影,注定屬於一個絕世傾城的女子,淩霄座下龍魂八使之一,鶯。而站在其後的四名男子,赫然是龍魂親衛龍衛四大統領龍一,龍爪,龍鱗,龍眼。
“鶯小姐,您吩咐的事龍衛各部都已辦妥,一切都按計劃中進行。隻是屬下還有幾處不解,還望小姐解惑。”
女子身後,站在右手位的那名壯碩黑衣男子前跨一步,拱手問道,話語中略顯一絲冷淡。如果有人細心觀察下就會發現,這個黑衣男子的站位比其他三位都要靠前半步,顯然地位更加尊崇,此人正是龍衛三衛之首,大統領龍一。而祠堂大堂內的剩餘百十號黑衣男子皆是龍衛麾下,都隱隱以這幾位為主導,地位上明顯差上一籌。
“說吧。”
那女子仍舊未轉過身來,輕言慢語,婉轉而惜墨。
龍一輕輕頓了頓嗓子,幾秒後遲疑道:“小姐,我們自來到興慶後便開始在峽穀中苦心布置,至今日已有半月之久,明日遼晉峽穀一戰,小姐心中可有幾分把握?”
從草原到興慶,自從龍鱗散布在外圍的暗探發現遼軍前鋒的身影時便上報給了鶯,在鶯的授意下龍衛開始了對遼軍連續半個月的跟蹤監視,而正是這半個月發回的種種情報,才讓一直眼高於頂的龍一第一次對這未來注定的絆腳石遼軍有了深刻的認識,強大,野蠻,粗暴不足以說明遼軍的可怕。他們是天生的騎手,是草原之神的寵兒。顯然,這群圍困興慶的蠻子激起了龍一那顆不安分的心。興奮,而不是畏懼。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僅僅三成把握。”
龍一聽罷頓時大跌眼鏡,正道:“小姐,這幾日從情報中來看,晉軍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般不堪,能夠堅守城防近百年,絕不會是紙糊的。屬下覺得小姐還是稍微樂觀點。”
鶯聽罷柳眉微皺,語調幽幽:“龍一,有一句話少主時常掛在嘴邊,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要清楚明日的戰場是在峽穀中,而不是以往高牆之下,不是遼軍頗為憤懣的攻堅戰,而是雙方短兵相接進行肉搏。明日之戰遼人雖喪失了馬術這項優勢,但是身強體壯的他們還是要比依靠高樓城牆方能屹立的晉軍更加占據優勢,而我們隻能在暗中給予晉軍些微末援助,對遼軍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幸運。龍一,你勸我樂觀點,我卻還要告訴你一點,我所說的三成,僅僅指的是一般的遼軍部隊,如果明日龍衛引來的是北王麾下最精銳的狼群鐵騎,僅有的三成勝率就更加難料了。自古兵家之事,神鬼莫測,不可說,不好說。”
龍一原本以為鶯此刻已是成竹在胸,哪料到一問之下卻是三成勝率,心中不禁狠狠的替晉軍擔憂一下,但是片刻後又露出那份猙獰的冷笑,低聲道:“那不知,小姐此番行事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