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流民莊(1 / 2)

興慶城西北六十裏地,是一處雜草橫生,了無人煙的山穀,當地獵戶喚作野穀,縱深百十裏,人煙稀少,鳥獸承歡。與此地僅有一山之隔的西麵峽穀中,則掩藏著興慶城外最大的居民聚居點,流民莊。這座城外殘莊的建立也頗具年頭,每逢戰禍興慶周邊村莊的一部分村民都會躲入這片峽穀中,而這裏經年累月,常駐的流民散戶也足有數千戶之多,累積的糧食財富也遠非其他村莊可比,也算是百裏興慶外碩果僅存的世外桃源了。至少在過去十年的兵亂中遼軍鐵騎都從未踏足此地,而官府衙門也從未派人進來過,似乎對這千百戶死活興趣寥寥。

流民莊曆經十年,來往的流民不知凡幾,也隨之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規矩和建製。莊內現有老少精壯三千四百口人,上有莊主地主和各級管事,下有佃戶貨郎和手藝人。莊內流民在峽穀周圍適宜種植的空地上開辟出了大片農田,供流民自給自足,並設有糧倉、水井、織布坊、避難洞穴等基礎設施,莊內還組織兩百餘號青年小夥設立了護衛隊,晝夜不歇輪班在莊裏莊外值守放哨,也算是在兵荒馬亂的亂世中上了一套保險。

而就在興慶守將王凱為密令之事心潮澎湃豪情頓起之時,平日裏罕有外人來訪的流民莊外,一行三十餘騎策馬揚鞭徑直朝峽穀而來,遠遠望去來人皆衣著西北大營軍服,就連胯下的駿馬都是良品軍馬。

山前放哨的十幾個山莊護衛遠遠看到官兵騎馬過來,遂抽出一人騎馬速回山穀報信,其餘十來人匆忙將鹿柴擺出,擋住了山穀前那條丈許寬的小道。

那群官兵遠遠奔來,突然見前方數十人縱身攔路,騎在最前麵的一騎待到近處強行勒馬已是險些不及,躍起的馬蹄穩穩停在最前方一護衛頭頂三寸處,差上分毫便要釀出人命來,那護衛早已被嚇得麵如土色,哪還有半分沉著。

“軍,軍爺,不知您幾位尊駕來我們流民莊有何貴幹?”那護衛驚那一下,早已忘掉了想好的托詞,一不小心就直言坦蕩了。話一脫口就是一身冷汗,要知道這邊關的守軍,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脾氣可臭的很。

那勒馬的軍士看上去就是領兵的,催動胯下良駒繞著那搭話的護衛轉了一圈,神情倨傲,拉扯著身上披掛的鎧甲,罵咧咧道:“知道爺幾個是幹嘛的嗎?睜大你那狗眼看清楚了,爺幾個是西北大營當差的,識相的麻溜閃開,別在這裏礙事,爺到你這破地方還有軍機大事要辦。至於貴幹倒是真的,但與你等賤民有何幹係,閃開!”

那領頭的軍爺說完便一馬鞭甩下去,抽的那擋道的護衛翻滾了好幾圈方才止住,瞧也不瞧一眼,縱馬直接從鹿柴上一躍而過。身後的三十餘騎也都緊隨其後縱馬越過鹿柴,眨眼間消失在峽穀內曲折的小道上。

這一群軍士從勒馬到離開,也就兩句話功夫,而負責攔阻的莊內護衛哪敢舍得死命攔阻,眼睜睜的看著這群軍士消失在山穀中。那挨了一鞭的護衛摸著前胸火辣辣的鞭痕,又瞅了一眼半人高的尖刺木樁堆砌的鹿柴,不禁咧嘴苦笑。

流民莊內,土窯茅屋,磚房木棚,鱗次櫛比。此時正值夏末,道路兩旁一隴隴麥田上隻剩下些許雜草麥秸,田間勞作的農戶正拎著鋤頭,翻地種植著過冬的口糧。山腳下,田野間,一群群不諳世事的頑童結群嬉笑玩鬧,給沉甸甸的灰色氛圍中注入了一抹鮮紅的歡樂。

半山腰上一處大宅院前,那三十餘名軍士解鞍下馬,留下十人在外看守馬匹,其餘二十人徑直朝宅院內走去。剛一入前院,便迎麵遇到了一群青衣裝束的莊丁,為首的是個年逾古稀,頭發花白的老者。

“老頭兒名叫徐大光,是這流民莊的莊主,不知軍爺來我這荒山僻嶺之處有何貴幹?小老兒也好盡一份地主之誼。”那老者眉頭緊皺,拱手抱拳卻沒失了禮節。

為首的軍爺輕晃手中馬鞭,悠哉哉道:“徐大光是吧,名字倒是開光的很,聽好嘍,爺幾個是西北大營當差的,今兒到你這流民莊來,是為了一件天大的功德。這裏有一道西北大營的密令,你看看就知道了。”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件白色文牒扔給徐大光。

徐大光接過文牒,隻瞧了幾眼便臉色大變,顫巍巍道:“軍爺,您可別老頭兒開玩笑啊,這不可能的,遼蠻子怎麼可能找到這山穀中來。”

那軍爺卻是輕蔑一笑,冷哼道:“三四千人的大莊子,人來人往的,你當流民莊藏得嚴實啊,實話告訴你,別說遼蠻子了,就是我西北大營都早已發現你們的蹤跡了,隻是我們將軍大人他老人家菩薩心腸,看你們可憐,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此次遼軍十萬來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找到你們也隻是晚幾天的事,你們舍不得這份屁大家業不走,到時候遼軍過境將你們殺光屠盡,可別怨軍爺我沒提醒你們。哼!想活命的就乖乖的叫人立馬收拾行裝,轉移糧食,遼軍的前鋒騎兵此刻已兵臨興慶城下,離此地已經不遠了。”

“軍爺,您可得為小老兒謀條活路啊!老天爺開眼看看,我們流民莊上下老老少少千百條人命,遭逢戰禍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除了這峽穀中苟延殘喘,難不成軍爺開恩準我們老少去那興慶城內避上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