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榮之路(1 / 3)

沒有喧囂,唯有死寂;沒有星星點點,唯有暮靄沉沉。也許這就是水世界的黎明,在光明來臨之前,一切都被遮擋在黑暗中。

木心禺的童年,曾經享受過無數的黎明,那是故鄉秦州的黎明,而和現在水世界的黎明相比,何止是天壤之別。在他的記憶中,秦州的黎明時分,他站在自家門前的小清河邊,耳邊傳來秋蟲和河蛙交織嘶鳴的聲音,再加上流水汩汩的聲響,簡直就是大自然絕美的奏鳴曲。而隨著天空最後一顆星星隱去,黎明就此悄然降臨了大地,也意味著新生和希望的全新一天就此拉開了它的帷幕。

可眼前的這種黎明,黑暗地讓人毛骨悚然,在這樣的不毛之地,沒有響聲卻勝似潘多拉魔盒打開後魔鬼們爭先恐後向外奔湧的陣勢。沒有星星點點,卻似乎在漆黑的水麵上,到處都是虎視眈眈的眼睛。

好在木心禺連續數周的適應,那種在他心靈深處隱藏的恐懼已經麻木了,否則他原本怯懦的性格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精神早就崩潰了。反而在此刻他倒期待龍天善神們派遣些閻王或小鬼來糾纏他,讓他對著它們懺悔自己的過去,懺悔因他的好奇而離開孤獨的母親,懺悔那陪伴了自己許多年的床,懺悔他曾經極度厭惡的牙刷和牙膏們。

木心禺知道,他那幼稚地可笑的期待隻能是他這個癡人的夢幻而已,他那些所謂的懺悔隻是因為留戀和懷念才有的奢想,如果此刻那綿軟的床和那讓他視為負擔的牙膏和牙刷一直就不曾離開他,他肯定還會在心底裏詛咒和謾罵,為什麼地球的毀滅了,而它們還跟著自己,雖然他沒有跳下水自殺的勇氣,但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統統仍下水,讓它們永遠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木心禺太討厭這樣的寂靜無聲,他坐下來操起木漿,奮力開始劃動木筏前行,他多麼希望在這漆黑的水麵上,不小心撞上冰山或礁石之類的,雖然可能被撞的粉身碎骨,但至少可以在自己死前還可以看到一絲除了水的東西。

可惜,水麵除了他撩撥水發出的輕微聲響外,還是寂靜如初。木心禺心中的晦氣十足,憋屈的他都快要瘋了,他要收懾心神,於是輕聲頌起了《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木心禺了然於胸的心經被他反複頌了數遍,可是越發覺得心中壓抑難受,尤其是每每頌到空中無色時,就不由抬頭望一眼漆黑的天,他是做不到心無掛礙,於是他不再頌心經了,反而高聲嘶吼他喜歡的一首古典詞曲《月華清.人麵桃花》——

春雪歸去,梅香零落,池塘鷗鷺冰破。

納新垂柳,靜待飛絮蕭索。

寒風卻、勞燕分飛,細雨至、幹鵲獨徊。

回眸,昔日情默默,陋室添色!

萬般情愫爭寞,海誓若曇花,香肌瘦如削。

南國紅豆,相思催花落。

坐山顛、清風哀鴻,仰蒼穹、星移鬥轉。

往已,風前殘燭,紛紛輕薄。

與其說是歌罷,還不如說是狼嚎完畢,不過這種歇斯底裏的嚎叫,再加上他因劃槳而加速的血液循環,還真起到了些許的作用,讓木心禺自覺心中鬱積許久的陰霾一掃而空,再抬眼眺望,不知不覺中漆黑的天空慢慢地光亮了起來,遠方的水麵上似乎還有一片潮紅,隨著他木筏前行掀起的微波,那片潮紅如珠玉般在閃閃發光,木心禺使勁揉了揉眼睛,再遠眺,還是如剛才所見一般無二。

木心禺丟下木漿,迅疾站起來,他也不理睬腳下因自己劇烈的動作而搖晃的木筏,把目光繼續盯向那片泛起潮紅的廣闊水域,他驚呆了,他明明看到那片潮紅的盡頭有一片泛起的火海,而水麵上的紅波,就是那片火海的延續或蔓延。

木心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片泛起的火海還在延續,而那蔓延的潮紅越來越靠近自己和木筏,隨著自己剛才劇烈的動作,木筏蕩起的水波幅度也大了些,那些被潮紅覆蓋的水麵更珠玉映射,光芒萬丈了。

就在關注那些潮紅的瞬間,遠處一個火紅的火球突然衝破了水麵,浮在了廣闊水域的盡頭,木心禺驚得嘴巴大張,而隨著火球的逐漸身高,木心禺呆愣了半天,突然“哇哦”大叫一聲,就在木筏上跳了起來,等他腳剛落在木筏上時,整個木筏隨著他的這一動作急速下沉爾後又劇烈地反彈浮起,木心禺整個人因為重心不穩搖晃了幾下摔了下去,他剛才的興奮卻突然因這個變故驚出一身冷汗,他倒在木筏上後,急忙抓住木筏上的繩索,四肢緊緊貼在木筏上麵一動也不敢動,即使猛烈的鹹水入口鼻他也顧不上了,此刻弄不好被淹死的幾率要高於被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