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陶紅英的緣故,木心禺與任繼憲也算成了忘年交,兩人一老一少亦師亦友的關係著實讓人羨慕不已。雖說木心禺是在國家圖書館實習,做任繼憲的助手,實則是任繼憲準備收山,結束傳道授業解惑的曆程,完結一生對國學的研究,悉心調教最後一個學生,傾囊相授畢生所學,以繼衣缽,實現傳幫接帶;而木心禺也在打算,能在任繼憲這樣大師級的人身邊學習和研究,這樣的機會以後恐怕是不多了,況且他確實對中華古文化溺愛甚至癡迷,尤其是看到靜靜躺在圖書館櫃子裏的那些典籍,越發讓他不願意離開這裏,這也就是他為什麼在實習期滿後仍然深泡圖書館的原因。況且有任繼憲這本國學的活字典,他閱讀和研究那些古籍就輕鬆多了。
紮在國家圖書館這座浩渺的知識殿堂裏,二年的時光對於木心禺來說過得雖不似曇花一現般快,但在他的感覺中時間就如同故鄉秦州夏日裏的白雨般,一眨眼就消失在烈烈日光中。而這兩年的時光在任繼憲老館長的指點下,他對中華文化的起源和發展有了全新的理解,甚至是讓他的文化觀、曆史觀脫胎換骨,不似2年前剛畢業那會兒,了解的是皮毛,擁有的也許就隻有一顆浮躁的心。
現在國家圖書館的館長是陶紅英,而任繼憲則功成身退,如願以償地融入到了每天清晨遛鳥人的行列中,實實在在地過著皇城根下“鳥人”的生活,對暮年的他來說,這種日子也挺愜意的,過去他把一生幾乎都花在了研究國學和曆史上,變著法兒讓那些未破解的記載或曆史開口說話,而現在他則是每天在想著法子鑽研籠子裏的鳥兒在那裏嘀咕著什麼,既然鐵定自己最後要做個“鳥人”,就一定要做個合格的“鳥人”,如果到死還弄不懂鳥語,那還真夠讓他唏噓的。
木心禺想要找到老館長,他家基本是不可能的,這個老家夥自從和鳥泡上後,就變得不著家了,他現在基本每天大部分的時光都和他那隻鳥貓在中南海。
現在的中南海不似以前那麼清靜而神秘了,自從政府把行政辦公地搬出公園後,這裏就又重新對公眾開放了,昔日湖麵上的水鴨因不堪遊人的襲擾早就不知遷徙去了何處,原本清澈剔透的湖水也變得渾濁不堪。
木心禺站在湖邊看著湖水沉思,眼前的湖水,應該就是明人劉伯溫《北京築城錄》殘卷裏記載的湖水吧!這些水原本是用來飲用和做消防應急的,可笑後世把一個劉伯溫活生生地推到了神壇上,杜撰了那麼多看似真實的曆史笑話,難怪連對東方民族有偏見的德國哲學家黑格爾都不得不對中國曆史學家的層出不窮感歎不已。要不是木心禺有機會一覽那些遺存,他還真就認為中海、南海是出於所謂建城時的龍無潛邸不祥而特意設置的風水湖。
“你小子在這裏發什麼呆呢?今天又遇到什麼難題了?”老館長早就看見了木心禺,他見這小子發呆,就拎著鳥籠從紫光閣走了過來,微笑著問道:“是不是被小對象甩了?”
“你說這中南海明明是用來飲用和防火的,為什麼事實在傳承的過程中就變了呢?”木心禺沒有回頭,目光還停留在湖麵上,看著遠處一條搖曳的小遊船。
老館長提起手中的鳥籠對著鳥吹了2聲口哨,對著鳥問道:“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沒有水的荒漠,沒有水的城市。”當然不是鳥回答的,而是木心禺。
“嗯,這就是曆史的錯位,或者說是對曆史信息的不對稱,如果那些傳播虛假信息的曆史學者們也能夠看到荒漠和沒有水的城市,就不會有風水湖一說了。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隻要有水喝,就不會有人去研究饑渴這個問題的。你說是不是啊小心?”低著頭的老館長說完就又對鳥籠裏的鳥吹了一聲口哨,至少他學的不像是鳥叫,有點不倫不類。
木心禺剛應了一聲“是”,老館長就哈哈大笑地說到,“我叫我的小心,你應承個什麼?你幾時也變成鳥兒了?你想飛,我看你這輩子是沒有這個福分了。”
木心禺看著有點像《射雕英雄傳》裏老頑童般的老館長還真有點哭笑不得,“我看不是您那鳥小心,而是您要小心啦,可真別把自己變成一個活生生的鳥人。”
老館長調侃夠了,也不把木心禺的提醒當回事,“你說吧,今天跑來找我到底有啥事?如果還是你那宗教典籍天文地理之類的,你別消磨我的寶貴光陰了,對那我沒研究,也沒有心思去研究了,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小心給我教它們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