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時的陽光正好到傍晚的日落西山,陸晨一直都沒有停下。
直到他耗盡最後一絲內息,氣喘籲籲地坐到一條小溪旁。
盡管溪流旁潮濕的空氣驅散了夏季的炎熱,但他在這裏歇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仍然是滿頭大汗。
那是冷汗。
胸口折斷的那根肋骨終於還是在陸晨不停地奔跑騰躍之間傷到了肺葉,盡管傷得不重,但若是放著不管,時間久了也足以致命。
他知道現在自己最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從這片樹林裏走出去,然後去附近的城鎮裏找個大夫。
可是,玲瓏說過,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將軍夜裏很有可能會追上來,而且以他的身手,就算是沒有受傷,也很難從她的手裏全身而退。所以一下午的時間盡管足夠他跑出樹林,但他還是不敢冒冒失失地走出去,畢竟外麵地勢開闊,無處可躲,他又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衡量再三之後,還是決定留在樹林裏,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著。這裏畢竟還是商平國的領土,楚秋月絕對不可能冒著暴露的風險,一個人離開營地太久。
隨著內息的增長,感官也會跟著變敏銳,陸晨知道,楚秋月的內功修為一定是遠超他的,那她也一定能發現自己經過地方所留下的痕跡,因此他特意在樹林裏多繞了幾圈,最後又小心翼翼地沿著原路退到了這條之前路過的小溪。
唯一一點讓陸晨感到放心的是,身處敵國境內,或許還帶著特殊的使命,楚秋月斷然是不會蠢到騎著飛馬來追他,不能從空中搜尋,這林子又不小,她就算速度再快,等到她找來這裏,陸晨也有足夠的時間將自己藏起來。
他還記得楚秋月最後看他的眼神。
憤怒、凶殘、擇人而噬。
一想起這個,他就恨不得朝自己的嘴抽上兩巴掌。
自己怎麼就那麼沒腦子地說了那句話啊......
他想起父親陸迎風曾說過,千萬不要在任何一個女人麵前說她長得不好看,不然等待你的,將會是一隻被惹惱的母獅子。而陸晨雖然沒有直接說,但他說“漂亮”這兩個字時滿是質疑的語氣,簡直比當麵說她醜更有殺傷力。
可惜楚秋月一定不會願意聽他解釋的,而且就算願意聽,能不能相信也另說。
所以對陸晨來說,現在的關鍵是把自己藏好,不能被發現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條小溪的原因。
在寧安鎮經常能見到附近山上的獵戶來賣山貨的,偶爾的交談中,他們說過,在山上如果被野獸盯上,逃命的時候最好是在水裏走,因為這樣不會留下氣味和腳印。
楚秋月雖然不是野獸,但她的感官要比野獸更加靈敏,陸晨不敢有任何僥幸的心理,他要沿著這條小溪往上遊走,沿途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夠讓他藏起來的地方。
隻是有一點他沒料到,那就是自己胸口傷勢惡化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
趕到小溪的時候,他已經痛得說不出話,而且肋骨傷了肺葉之後,他隻覺得胸腔裏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樣,忍不住開始不停地咳嗽起來。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已沉下去了一半,很快就是夜裏了。
陸晨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伸手抓了一大把草,在溪水裏涮洗了一下後,全都塞進了嘴裏。
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咳嗽,但是嘴裏有東西,就不太容易咳出聲音。
然後,他一隻手用長劍當做拐杖,另一隻手捂著胸口,搖搖晃晃地踏進溪流,艱難地迎著水流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隻向前走了十幾步,就再也支持不住,眼前花白一片,疼痛到了極致後演變成無可抵禦的眩暈感充斥了全部的意識,他腿一軟,仰麵癱倒在了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