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迷了過去。
水流緩慢地流淌著,浸濕了陸晨殘破不堪的衣服,也撫順了他灰白的頭發,安安靜靜地,仿佛是向這個將死之人給出了一個最後的擁抱。
而就在這時,他的額頭上忽然浮現出一橫一豎兩條血線,它們交彙在陸晨眉心的位置,搭成了一個“十”字。
緊接著,一張青色的紙符從他濕透了的衣服中飛了出來,懸浮在他身體的上方,亮起了濃鬱的青色光芒。
遠處的山穀中,正拿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的玲瓏隨意地抬頭瞥了一眼,淡淡地笑了。
在她身旁正襟危坐的楚秋月也跟著朝她抬頭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除了一個懸在空中用以照明的光球,她什麼也沒看到。
盡管心中疑惑,但她並沒有問出來。
因為她在玄老的帳篷裏,玄老沒有開口之前,她不能說話。
這是星玄樓的規矩,到了這裏,也就自然而然成了飛騎營也要遵守的規矩。
壞了規矩的人,會連做十天噩夢,隻要眼睛閉起來,就會看到各種青麵獠牙的鬼怪。
自從有人嚐過了其中滋味後,所有人都知道了,在玄老說話之前,千萬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楚秋月自然也不例外,進入商平國境內後,她每天傍晚都要來見他一麵,遵照軍令所要求的那樣,詢問接下來的行程路線,而每一次,都要等玄老先開口說話。
而玄老從來都隻是說:“讓玲瓏告訴你。”
然後他就會繼續看自己的書,無論聽到什麼都一言不發。
說起來,星玄樓的人都很喜歡看書,他們一共來了四個人,玄老、玲瓏還有兩個自稱侍從的男人,每個人除了每天吃飯睡覺之外,別的時間裏全都抱著書。
就算是被商平的軍隊包圍了,他們也依然像沒事人一樣悠閑地看著自己的書。
偶爾局麵吃緊,那兩個侍從會從他們的馬車裏走出來用一些術法協助作戰,可即便如此,他倆的手裏依舊拿著書,那一副書呆子的樣子,讓飛騎營的人都恨不得朝他們的書射上幾箭,好讓他們能明白,他們不是來郊遊,而是來打仗的。
當然了,並沒人敢這麼做。
那兩個侍從一共參與過三次戰鬥,第一次,其中一個揮了揮手,所有的敵軍就都跪到了地上;第二次,另一個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扔出去,然後石頭變成了一個丈餘高的巨人,嚇得包圍他們的商平軍隊哭爹喊娘地散了;第三次,這兩人還沒出手,隻是剛從車裏走出來,敵人就主動撤退了。
有這樣的戰績,怕是隻要頭腦還算正常的人,都不會敢把箭射到他們幾乎寸步不離的書上。
也就更沒人敢違背星玄樓的規矩。
楚秋月進來後已經等了很大一會,但玄老似乎是看書看入了迷,怎麼都不開口。
她求助地看向玲瓏,後者給了她一個甜甜的微笑後,就不再理會她。
所以楚秋月隻好一直等下去。
一個時辰後,玄老終於是把目光從書裏挪了出來,看了看楚秋月,說:“玲瓏。”
玲瓏應聲抬頭,上前問:“老師你叫我?”
“楚將軍來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了。”
“哦,知道了。”說完,玄老捋了捋自己銀白的胡須,也不搭理楚秋月,又看起書來。
楚秋月坐不住了,玄老既然已經開口,她就可以說話。
“還請先生吩咐明日的安排。”
不自覺地,她聲音比平時稍微大了一些。
玄老還是沒理她。
玲瓏則是輕輕拍了怕楚秋月的肩膀,笑著說:“楚將軍莫非是兩天前耳朵聾了?老師說過,我們要在這裏等五天,明天自然什麼安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