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若欲使國體大小適繁簡之宜,法政弛張盡淺深之術,諸侯井田,不可卒複,施於今者何宜?禮樂刑政,不可卒成,用於今者何便?悖古之失,其原何自?修複之方,其術何始?跡治亂,通古今,子大夫之職也,其悉心以陳焉。
問:禮樂之書散亡,而雜出於諸儒之說,獨中庸出於子思。子思,聖人之後也。其所傳宜得其真,而其說有異乎聖人者,何也?《論語》雲:“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蓋孔子自年十五而學,學十五年而後有立,其道又須十年而一進。孔子之聖,必學而後至,久而後成。
而《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自誠明,生而知之也;自明誠,學而知之也。若孔子者,可謂學而知之者,孔子必須學,則《中庸》所謂自誠而明、不學而知之者,誰可以當之歟?堯用四凶,其初非不思也,蓋思之不能無失耳,故曰“惟帝其難之”。舜之於事,必問於人而擇焉,故曰“舜好問”。禹之於事,己所不決,人有告之言,則拜而從之,故曰“禹拜昌言”。湯之有過,後知而必改,故曰“改過不吝”。孔子亦嚐有過,故曰“幸,苟有過,人必知之”。而《中庸》曰“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夫堯之思慮常有失,舜、禹常待人之助,湯與孔子常有過。此五君子者,皆上古聖人之明者,其勉而思之猶有不及,則《中庸》之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誰可以當之歟?此五君子者不足當之,則自有天地已來,無其人矣,豈所謂虛言高論而無益者歟?夫孔子必學而後至,堯之思慮或失,舜、禹必資於人,湯、孔不能無過,此皆勉人力行不怠,有益之言也。若《中庸》之誠明不可及,則怠人而中止,無用之空言也。故予疑其傳之謬也,吾子以為如何?
南省試進士策問三首
問:昔者禹治洪水,奠山川,而堯稱之曰萬世之功也。蓋遭大小,莫如堯;致力以捍大患,莫如禹;別四海、九州、山川地形,盡水之性,知其利害而治之有法,莫如《禹貢》之為書也。故後世之言知水者,必本於禹;求所以治之之法與其跡者,必於《禹貢》。然則學者所宜盡心也。國家天下廣矣,其為水害者,特一河耳,非有堯之大患也。自橫壟、商胡再決,三十餘年,天下無一人能興水利者,豈有其人而弗求歟,求而弗至歟?抑不知水性而乖其導泄之方,由《禹貢》之學久廢而然歟?此當今之務,學者之所留意也。且堯之九州,孰高孰下?禹所治水,孰後孰先?考其治之之跡,導其大水所從來而順其歸,其小水則或附而行,或止而有所畜,然後百川皆得其宜。夫致力於其大而小者從之,此豈非其法歟?然所導大水,其名有幾?夫欲治水,而不知地形高下,所治後先,致力之多少及其名與數,則何以知水之利害?故願有所聞焉。夫禹所以通治水之法如此者,必又得其要。願悉陳之無隱。
問:三王之治,損益不同,而製度文章,惟周為大備。《周禮》之製,設六官以治萬民,而百事理,夫公卿之任重矣。若乃祭祀天地、日月、宗廟、社稷、四郊、明堂之類,天子大臣所躬親者,一歲之間有幾?又有巡狩、朝會、師田、射耕、燕饗,凡大事之舉,一歲之間又有幾?而為其民者,亦有畋獵、學校、射鄉、飲酒,凡大聚會,一歲之間有幾?又有州黨、族官、歲時、月朔、春秋、、詢事、讀法,一歲之間又有幾?其齋戒供給,期召奔走,廢日幾何?由是而言,疑其官不得安其府,民不得安其居,亦何暇修政事、治生業乎?何其煩之若是也?然說者謂周用此以致太平。豈朝廷禮樂文物,萬民富庶豈弟,必如是之勤且詳,然後可以致之歟?後世苟簡,不能備舉,故其未能及於三代之盛歟?然為治者果若是之勞乎?用之於今,果安焉而不倦乎?抑其設施有法,而第弗深考之歟?諸君子為言之。
問:六十四卦所謂《易》者,聖人之書也。今謂之《係辭》,昔謂之《大傳》者,亦皆曰聖人之作也。其言曰:“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曰:“河出圖,聖人則之。”又曰:“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觀於天,俯察於地,觀鳥獸之文,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始作八卦。”又曰:“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讚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於陰陽而立卦。”一書而四說,則八卦者果何從而有乎?若曰河圖之說信然乎,則是天生神馬負八卦出於水中,乃天地自然之文爾,何假庖犧始自作之也?如幽讚生蓍之說,又似八卦直因蓍數而生爾。至於兩儀四象,相生而成,則又無待於三說而有卦也。故一說苟勝,則三說可以廢也。然孰從而為是乎?。卜筮,自堯、舜、三代以來用之,蓋古聖人之法也,不必窮其始於古遠茫昧之前。然《係辭》聖人之作也,必有深旨,幸決其疑。
十六、祭文
祭桓侯文〔景祐四年〕
謹以彘肩卮酒之奠,告於桓侯張將軍之靈:農之為事亦勞矣,盡筋力,勤歲時,數年之耕,不過一歲之稔。稔,則租賦科斂之不暇,有餘而食,其得幾何?不幸則水旱,相枕為餓殍。夫豐歲常少,而凶歲常多。今夏麥已登,粟與稻之早者,民皆食之矣。秋又大熟,則庶幾可以支一二歲之凶荒。歲功將成,曷忍敗之?今晚田秋稼將實而少雨,雨之降者,頻在近郊,山田僻遠,欲雨之方,皆未及也。惟神降休,宜均其惠,而終成歲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