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歐陽修作品選(15)(3 / 3)

夫訓兵養士,伺隙乘便,用間出奇,此將帥之職也,所謂閫外之事而君不禦者,可也。至於外料賊謀之心,內察國家之勢,知彼知此,因謀製敵,此朝廷之大計也,所謂廟算而勝者也,不可以不思。今賊謀可知,以久而疲我耳;吾勢可察,西人已困也。誠能豐財積粟,以紓西人而完國壯兵,則賊謀沮而廟算得矣。

夫兵,攻守而已,然皆以財用為強弱也。

守非財用而不久,此不待言,請試言攻。昔秦席六世之強,資以事胡,卒困天下而不得誌。漢因文、景之富力,三舉而才得河南。隋唐突厥、吐蕃常與中國相勝敗,擊而勝之有矣,未有舉而滅者。秦、漢尤強者,其所攻,今元昊之地是也。況自劉平陷沒,賊鋒熾銳,未嚐挫衄。攻守之計,非臣所知。天威所加,雖終期於掃盡,然臨邊之將尚未聞得賊釁隙,挫其凶鋒。是攻守皆未有休息之期,而財用不為長久之計,臣未見其可也。四五十萬之人坐而仰食,然關西之地物不加多,關東所有莫能運致,掊克細碎既以無益而罷之矣。至於鬻官入粟,下無應者;改法權貨,而商旅不行。是四五十萬之人,惟取足於西人而已,西人何為而不困!困而不起為盜者,須水旱爾。外為賊謀之所疲,內遭水旱而多故,天下之患,可勝道哉!夫關西之物不能加多,則必通其漕運而致之。漕運已通,而關東之物不充,則無得而西矣。故臣以謂通漕運、盡地利、權商賈,三術並施,則財用足而西人紓,國力完而兵可久,以守以攻,惟上所使。

夫小瑣目前之利,既不足為長久之謀,非旦夕而可效。故為長久而計者,初若迂愚而可笑,在必而行之,則其利博矣。故臣區區不敢避迂愚之責,請上便宜三事,惟陛下裁擇。

其一日通漕運。臣聞今為西計者,皆患漕運之不通,臣以謂但未求之耳。今京師在汴,漕運不西,而人之習見者遂以為不能西。

不知秦、漢、隋、唐其都在雍,則天下之物皆可致之西也。山川地形非有變易於古,其路皆在,昔人可行,今人胡為而不可?漢初,歲漕山東粟數十萬石,是時運路未修,其漕尚少。其後武帝益修渭渠,至漕百餘萬石。隋文帝時,沿水為倉,轉相運置,而關東、汾、晉之粟皆至渭南,運物最多,其遺倉之跡往往皆在。然皆尚有三門之險。自唐裴耀卿又尋隋跡,於三門東、西置倉,開山十八裏,為陸運以避其險,卒溯河而入渭,當時歲運不減二三百萬石。其後劉晏遵耀卿之路,悉漕江淮之米以實關西。後世言能經財利而善漕運者,耀卿與晏為首。今江淮之米歲入於汴者六百萬石,誠能分給關西,得一二百萬石足矣。今兵之食汴漕者出戍甚眾,有司不惜百萬之粟分而及之,其患者,三門阻其中爾。

今宜浚治汴渠,使歲運不阻,然後按求耀卿之跡,不憚十許裏陸運之勞,則河漕通而物可致,且紓關西之困。使古無法,今有可為尚當為之,況昔人行之而未遠,今人行之而豈難哉?耀卿與晏初理漕時,其得尚少,至其末年,所入十倍,是可久行之法明矣。此水運之利也。臣聞漢高祖之入秦,不由東關而道南陽,過酈、析而入武關。曹操等起兵誅董卓,亦欲自南陽道丹、析而入長安。是時張濟又自長安出武關,奔南陽。則自古用兵往來之徑也。臣嚐至南陽,問其遺老,雲自鄧西北至永興六七百裏,今小商賈往往行之。初,漢高入關,其兵十萬。夫能容十萬兵之路,宜不甚狹而險也。但自雒陽為都,行者皆趨東關,其路久而遂廢。今能按求而通之,則武昌、漢陽、郢、複、襄陽、梁、洋、金、商、均、房、光化沿漢之地十一二州之物,皆可漕而頓之南陽。自南陽為輕車,人輦而遞之,募置遞兵為十五六鋪,則十餘州之物日日入關而不絕。沿漢之地山多美木,近漢之民仰足而有餘,以造舟車,甚不難也。前日陛下深恤有司之勤,內賜禁錢數十萬以供西用,而道路艱遠,輦運逾年,不能畢至。至於軍裝輸送,多苦秋霖,邊州已寒,冬服尚滯於路。其艱如此。夫使州縣綱吏遠輸京師,轉冒艱滯然後得西,豈若較南陽之旁郡,度其道裏入於武關與至京師遠近等者,與其尤近者,皆使直輸於關西。京師之用有不足,則以禁帑出賜有司者代而充用。其迂曲簡直,利害較然矣。此陸運之利也。

其二曰盡地利。臣聞昔之畫財利者易為工,今之言財利者難為術。昔者之民,賦稅而已。故其不足,則鑄山煮海,榷酒與茶,征關市而算舟車,尚有可為之法以苟一時之用。

自漢、魏迄今,其法日增,其取益細,今取民之法盡矣。昔者賦外之征,以備有事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