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獨以為蠻上殘酷而歸有德,且以求生,宜納之荊湖,賜以閑田,使自營。今縱卻之,必不複還其部,苟散入山穀,當為後患。爭之不能得。其後數年,蠻果為亂,殺將吏十餘人,宜、桂以西皆警,朝廷頗以為憂。
景祐元年,遷禮部侍郎,參知政事。二年,賜號推忠佐理功臣,進階正奉大夫,勳柱國。郭皇後廢,京師富人陳氏女有色,選人宮為後。公爭之,以為不可,自辰至巳,辯論不已。上意稍悟,遂還其家。河決橫壟,改而北流,議者以為當塞。公曰:“水性下,而河北地卑,順其所趣以導之,可無澶、滑壅潰之患,而貝、博數州得在河南,於國家便,但理堤護魏州而已。”從之,澶、滑果無患。
契丹祭天於幽州,以兵屯界上,界上驚騷。議者欲發大軍以備邊、公獨料其必不動,後卒無事。
公在大位,臨事不回,無所牽畏,而恭謹謙退,未嚐自伐,天下推之為正人,紳之士倚以為朝廷重。三年,頻表〔求〕解職,不許。明年,遂罷,以戶部侍郎歸班,改賜推誠保德功臣,勳上柱國。久之,出知潁州。寶元二年四月四日,以疾卒於官。公在潁州,聞西方用兵,惻然有憂國心,自以待罪外邦,不得盡其所懷,使其弟稟言西事甚詳。公之卒,故吏朱至潁,潁之吏民見,泣於馬前,指公嚐所更曆施為,曰:“此公之跡也。其為政有仁恩,所至如此。平生喜薦士,如楊偕、郭勸、劉隨、龐籍、段少連,比比為當世名臣。
公為人神色明秀,須眉如畫。精學博聞,寬大沉默,一言之出,終身可複。其蒞官行己出處始終之大節,可考不誣如此。謹按贈兵部尚書,於令為三品。其法當諡,敢告有司。謹狀。
司封員外郎許公行狀〔寶元二年〕君諱逖,字景山,世家歙州。少仕偽唐,為監察禦史。李氏國除,以族北遷。獻其文若幹篇,得召試,為汲縣尉冠氏主簿。凡主簿二歲,縣民七百人詣京師,願得君為令。遷秘書省校書郎、知縣事,數上書論北遷事,是時趙普為相,四方奏疏不可其意者悉投二甕中,甕滿輒出而焚之,未嚐有所肯可,獨稱君為能,曰:“其言與我多合。
又二歲,徙江華令,未行,轉運使樊知古薦其材,拜太仆寺丞,磨勘錢帛糧草,監永城和糴,知海陵監。三歲,用監最遷大理寺丞,賜緋衣銀魚,監泗州排岸司,遷讚善大夫,監永興軍榷貨務,遷太常丞、知鼎州。
州雜蠻,喜以攻劫為生,少年百餘人私自署為名號,常伺夜出掠居人,居人惡之,莫敢指。君至而歎曰:“夫政,民之庇也。威不先去其惡,則惠亦不能及人。”君政既行,盜皆亡入他境,約君去乃還。遷國子博士,奉使兩浙、江南,言茶鹽利害,省州縣之役,皆稱旨。
出知興元府,大修山河堰。堰水舊溉民田四萬餘頃,世傳漢蕭何所為。君行壞堰,顧其屬曰:“鄣侯方佐漢取天下,乃暇為此以溉其農,古之聖賢,有以利人無不為也,今吾豈宜憚一時之勞,而廢古人萬世之利?”乃率工徒躬治木石,石墜,傷其左足,君益不懈。
堰成,歲穀大豐,得嘉禾十二莖以獻。
遷尚書主客員外郎、京西轉運使,徙荊湖南路。荊湖南接溪洞諸蠻,歲出為州縣患。
君曰:“鳥獸可馴,況蠻亦人乎!”乃召其酋豪,諭以禍福,諸蠻皆以君言為可信。訖三歲,不以蠻事聞朝廷。君罷來朝,真宗麵稱其能。會有司言荊南久不治,真宗拜君度支員外郎、知府事。荊南鈐轄北路兵馬,於荊湖為大府,故常用重人,至君特選以材,用員外郎自君而始。
明年,選司封員外郎,賜金紫,徙知揚州。州居南方之會,世之仕宦於南,與其死而無歸者,皆寓其家於揚州。故其子弟雜居民間,往往倚權貴,恃法得贖,出入裏巷為不法,至或破亡其家。君捕其甚者笞之,曰:“此非吏法,乃吾代汝父史教也。”子弟羞愧自悔,稍就學問為善人,風俗大化。歲滿,在道得疾,卒於高郵。
君少孤,事其母兄,以孝謹聞。常戒其妻事嫂如姑,而未嚐敢先其兄食,衣雖弊,兄不易衣,不敢易。
初,違命侯遣其弟朝京師,君之故友全惟嶽當從,以其家屬托君。惟嶽果留不返,君善撫其家,為嫁其女數人。李氏國亡,君載其家北歸京師,以還惟嶽。
曆官四十年,不問家事。好學,尤喜孫、吳兵法。初在偽唐,數上書言事,得校書郎,遂遷禦史。王師圍金陵,李氏大將李雄擁兵數萬留上江,陰持兩端。李氏患之,以謂非君不能召雄。君走上江,以語動雄,雄即聽命。已而李氏以蠟書止雄於溧水,君曰:“此非柵兵之地,留之必敗。”乃戒雄曰:“兵來,慎無動,待我一夕,吾當入白,可與公兵俱入城。”君去,王師挑之,輒出戰,果敗死。
君至,收其餘卒千人而去。
君少慷慨,卒能自立於時。其孝謹聞於其族,其信義著於其友,其材能稱於其官,是皆可書以傳。謹狀。
十一、記
泗州先春亭記〔景祐三年〕
景祐二年秋,清河張侯以殿中丞來守泗上,既至,問民之所素病而治其尤暴者。曰:“暴莫大於淮。”越明年春,作城之外堤,因其舊而廣之,度為萬有九千二百尺,用人之力八萬五千。泗之民曰:“此吾利也,而大役焉。然人力出於州兵,而石出乎南山,作大役而民不知,是為政者之私我也。不出一力而享大利,不可。”相與出米一千三百石,以食役者。堤成,高三十三尺,土實石堅,捍暴備災可久而不壞。既曰:“泗,四達之州也,賓客之至者有禮。”於是因前蔣侯堂之亭新之,為勞餞之所,日思邵亭,且推其美於前人,而誌邦人之思也。又曰:“泗,天下之水會也,歲漕必廩於此。”於是治常豐蒼西門二夾室,一以視出納,日某亭;一以為舟者之寓舍,日通漕亭。然後曰:“吾亦有所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