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開言,杜銘隻覺得是如聞仙樂,忙忙問:“這話是怎麼說?”
杜欽捋了捋胡子,含笑問:“三哥可還記得大哥所犯何罪,上麵又是如何處罰的麼?”
“這不是舉世皆知的麼?”杜銘覺得自己弟弟這時候盡說些不上道的廢話。
誰知杜欽卻搖了搖頭,望著杜老太太道:“要說起來,這事還是母親先前鋪墊得好,聽得那邊要把水陸道場做齊,就把喪儀規格也盡數撥高了,我看著現下既如此,少不得還得暗地多花些銀子,替他們把場麵撐得再大些。榮姐兒不是說有人暗助銀兩麼?這事咱們就替他好好宣揚宣揚,就說有義士看不慣上麵將大哥杖責致死,出殯當日要設千人路祭萬人哭靈,以告慰杜老爺的在天之靈……當然,這其中還得把握好一個度,既能達到效果,又必須不把整個家族牽連其中,最好是,三哥還能趁機,得一個公正廉明,大義滅親,忠君侍上的好名聲。”
“可是,明日就要出殯,這時候,怎麼能安排得過來?”最主要的是,設路祭要搭靈樅,既是謀劃,少不得這筆錢還是自己墊出來,光這一項,就要花不少銀子,杜銘這些年身居族長之位,已“薄斂”有些須資產,但這樣花出去,他既不甘,也不舍。
杜欽微笑:“這個大哥不用操心,所謂的謠言就是要半真半假的讓人分辯不清,大哥出殯,少不得有相熟的鄉人親友要設路祭出來的,咱們隻需要在緊要處加設幾個就可以了,再禮炮煙花多放一些,把聲勢好好造起來。至於萬人哭靈,誰知是真是假?這幾天家裏不就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得消停麼?待得明日,小弟上碼頭去找些人過來扮一扮,每人給幾個喝酒錢事情就能辦得妥妥的了,人家隻在會記住出來鬧事的人麵相凶悍行事狂暴,說的又都是逆天之言,誰還真在乎有沒有一萬個人在?”
如今天下並不太平,流寇橫行,江匪出沒,碼頭上的人三教九流販夫走卒皆都是不一二而足,讓他們出來扮一扮相,不怕不引起上麵人的猜忌懷疑。
杜銘想到關鍵處,猛一擊掌:“那這個度還真是要好好把握才好,否則一不小心,便是舉族皆受牽連。”
“所以我才說,三哥你這個族長,要代表族人在合適的時候站出來。”
杜銘頓悟,拍著杜欽的肩說:“好兄弟,這種主意也能想得出來。”
杜欽謙虛道:“其實是因為母親先前有仁愛之心,要幫著長房把大哥的身後事撐起來,兄弟方才想到這一出的。”
他不邀賞,也不居功,陰險毒辣的主意,從不要杜老太太親自說出來,她隻需眼神動一動,他就能揣磨出來,按照她的意思完完整整走下去。
這一點,讓杜氏很滿意,疲倦地揮了揮手,道:“事情緊急,你們就先下去布置吧。”
杜銘和杜欽行禮退下,雖是杜銘攜著杜欽的手一起走,但老太太注意到,杜欽還是放後了有半個步子。
這是他跟在杜銘身後從未改變的姿態,謹慎,小心,而且恭敬。一如他的為人,從未有行差踏錯過,從來就知道她想要什麼,她會做什麼。
這個兒子,這個兒子,要真是她自己生出來的該有多好?
杜老太太歎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