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小巷道裏,一個被鬥笠披風遮得嚴嚴實實的人影出現在含香居偏院的小角門邊。
門才被敲響,即被從內打開,顯見是有人已經在裏麵等了許久了。
碧梧走上前來接過來人手上的籃子,換上一個新的熱乎乎的手爐,一邊走一邊回稟:“媽媽讓我告訴姑娘,正院那邊已經清靜了,隻不過幾位太太還在鬧著要見姑娘。”
鬥笠掀開,分明是杜青的模樣,一出口,卻是月榮的聲音:“劉媽呢?”
“正守著堂屋呢。”
“那就讓她繼續守著吧。”扮作杜青模樣的月榮神情淡淡地,“要好好的守住,一個閑雜人等也不要放進來。要是她一個人看不住,就從那些婦人裏麵找幾個氣力大麵相凶又靈泛的人,幫著劉媽媽一起看守門戶。”
偏院這邊因為人手少,關氏和杜青又病弱受不得吵,是從開道場當天起就關了三門四戶,著劉媽守著堂屋門,除了杜老太太,就再沒放一個人進來過的。
碧梧領命,掀了簾子讓她進去自己房間,接過她手中的鬥笠跟披風,又端來熱水,侍候她將麵上的妝卸了,打散頭發,重新梳了個墮馬髻,也沒再重新上妝,也不加什麼首飾,就那樣青湯掛麵的。
前世化妝品用得太多的結果是,讓她過早就透支了自己的好皮膚,因此這一世,月榮絕少像一般少女那樣喜受塗脂抹粉,以前身邊的媽媽丫鬟還勸她,說姑娘家不敷珠粉不像樣,現在守孝期間,不宜濃妝豔抹,她連這些勸說都聽不到了。
好在她到底不過是十歲稚齡,便是再樸素,也自有幾分少女的明麗,加上一身縞素,越加顯得俏麗無雙。
因著要節約度,她房裏燃的隻是一般的碳,加上碧梧怕她冷,碳火燒得十足,雖然溫暖,卻煙火味很濃。月榮咳了兩聲,捂著嘴道:“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而後掀了簾子往關氏房內去了。一邊烤著陶媽特意燒燃的火盆一邊將報國寺的事情細細說了:“……方丈準備得都很充分,停靈之處也已經修飾完成。”
報國寺的圓明方丈,年輕曾和月榮的祖父一起攜手救過災,所以交情頗深,因此上對其一家的事也很用心。
關氏點點頭:“圓明師傅素來就是個極穩妥可靠的人。”又望著她凍得通紅的臉,“可是沒人看出什麼來吧?”
月榮笑道:“母親多慮了,想當初我扮哥哥的樣子,可是連你和父親都沒有識破過的,更何況是其他人?”
實在不是她誇口,主要是她跟杜青本來就長得頗為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膚色跟臉型,這對前世精通將八怪美化成嬌精的她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
關氏無語,沉默片刻後才道:“躲開她們,到底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病上半天,等東西都搬完了,就趕緊‘好起來’吧。”又告誡道,“老爺出事,本就是累及了家族,雖說處罰旨意裏說是不罪及族人,但太後在一日,咱們這一族無論是為官還是進學,怕都有難處了。再者他們也確是有為難的地方,等事情了了,少不得還要一家家送些銀兩過去,雖不堪大用,但到底能讓他們多少氣平些。終究是族人,氣平了,也不會真把咱們一家往死裏頭逼。多說說軟乎話,他們想轉來,也就好了。所以他們現下反應如何,都不足為慮,堪慮者隻有兩人,一個是三房的杜老太太,還有一個就是杜家的七爺,杜欽,其中又以這個七爺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