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裏話外,都是警告提醒的意思。月榮默了默,她倒是忘了關氏同她全不是在一個思維國度,在她們看來,夫君是天夫君是地,夫君是自己的一世依靠,所以女人可以惱他在外麵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卻絕不敢有半點違逆,更不要說打打罵罵了。
其實像諭哥兒老婆這樣的人,即便是放在現代,也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妻子,但因著是在古代,當月榮聽慣了女人三從四德見慣了女人們為了討丈夫歡心唯唯諾諾使盡手段耍盡百寶後,頭一回聽到說身邊還有一個這樣的異類,難免就會別生感慨罷了,倒不是說她自己就讚同做這樣一個女人的。
更鼓敲響,正是子時,杜家莊內外一片寂靜。
含香居正院西廂房內,諭哥兒的新婚妻子包氏從夢中被一串木魚聲驚醒,真是格外的心煩氣燥,也不曉得這短命的經要念到什麼時候,都連著吵了好幾天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劈手推了一把守在床前打磕睡的丫頭:“去,給我倒點水來,姑奶奶我渴死了,鹽是不要錢的啊?這菜炒得一日比一日鹹了!”
丫頭被她猛的一推,嚇了一個激靈,伏在地下連著磕了好些個響頭認了錯,才敢爬起來去拿溫在碳盆邊的熱水。這才剛提起壺子,就聽到後頭少奶奶一聲刺破天的尖叫,駭得她差點連壺帶杯都丟了出去。穩了穩神回過頭,見包氏半掀著蚊賬顫微微地拿手指著房間一處,雙目圓睜麵色鐵青,好似見了鬼似的,竟是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丫頭頭皮發麻,喊了歇在外間的另一個丫頭進來,兩人一同扶起包氏,掐了她半天人中方才將她喚醒,醒過來後不管不顧,隻管腳打手打大吼大叫著:“有鬼啊有鬼啊有鬼!這屋子裏鬧鬼了!”
這屋子裏鬧鬼了!
一夜之間,這句話傳遍了整個杜宅,當天晚上見到“鬼”的,非但有包氏,還有同樣住在含香居的義哥兒媳婦馬氏,甚至是夜裏被安排巡夜的幾個仆役婆子。
他們所見的都是同一個“鬼”:白色染血長袍,身形高大,麵白無須,披散著頭發半飄在空中,倏忽一閃而沒。
包氏和馬氏因是新婦,皆是不認得這個鬼是誰。但那幾個仆役婆子世代在杜家執役,對杜家各個主子有時候比他們的親兄弟們還要更熟悉三分,因此雖是被驚得三魂六魄俱給挪了位,但仍能認得出,那個“鬼”,不是別人,正是杜家長房的大爺,杜詵。
杜老太太半夜被眾人吵吵嚷嚷的鬧醒,一聽說這事首先就著人把那幾個下人拿住了,怒氣衝衝地道:“哪裏有什麼鬼?你們這些人不好好當值守夜,定是背了人偷吃了幾杯貓尿以至於晃了神看差了,偏還聚在這裏惑亂人心,看今日不打死你們這些狗奴才!”
說著就令取來板子,一溜地按下就要開打,這些仆役婆子平素也都是主子麵前得用的,比一般的丫頭媳婦子風光也不是一點兩點,否則哪可能被派去給長房幫忙?本來這幾日受凍挨冷就夠委屈了,還見了鬼受夠驚嚇,這會又忽地被打,於是齊則放聲叫冤,一時倒把荷香居內弄得冤聲震天,哭聲滿地。
就在這一片兵慌馬亂中,杜銘庶出的最小的兒子杜宣指著門楣脆生生地道:“看,好大一隻蛤蟆!”
眾人尋聲望去,見光鮮亮麗的門楣上,爬著好大一隻青皮蛤蟆,身形大得尋常絕不能見,尤其可怕的是那雙眼睛,像是人的眼珠子似的,森森泛著光,冷冷地打量著屋下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