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地麵施工的羅鬆柏用安全帽舀了一點冷水給我喝了,於是那急促的喘氣暫且平和下來。我聽到房產公司的老謝跑過來,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又對上頭高喊:快把還懸在上麵的鬥車拖開!因為那鬥車把我推下來之時,剛好被一根木頭擋住,隻差一兩厘米就要跟著掉了下來,如果掉下來就正好砸在我身上。
我躺在地上,頭腦還基本清醒,原以為大聲急促地呼吸之後就會沒有呼吸了,但當喝了一口冷水後喘氣慢慢平靜下來,混雜的人聲中,我聽到老謝在三裏橋鎮的公交站找來了一部大客車,我被抬到客車上,老謝和幾個工人護送我到對河的益陽市中醫院門診部急診室。門診醫師叫我的名字,我點點頭,但說不出話來。經門診醫師簡單處理之後,我被轉入住院部治療。
國秀得到通知趕到醫院,給我洗了臉,抹幹淨身體。我眼望著國秀為我做這些,說不出話,眼淚忍不住地流出來。國秀的眼淚也不住地往下淌,但也沒說什麼。
公司的領導來看望了我,跟國秀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公司姚新田支書還給了國秀5元錢。
我躺在床上,來看望的人叫我,我心裏很感激,但仍然說不出話來,隻能點點頭,算是對大家的答謝。
讓人欣喜的是,第二天,醫師給我打了吊針,國秀給我喂了稀飯,我居然能開口說話了。
第三天,主治醫師“劉馬虎”來了。他問了我的病況,看了有關的照片和檢驗結果,診斷為:第三、四腰椎壓縮性骨折;兩根肋骨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他給我開了一些藥,告訴我怎麼配合醫師的治療就走了。
這個“劉馬虎”原本是我們公社有名的跌打損傷醫師。劉馬虎大名劉向榮,五十來歲,身材不高,濃眉方臉,一天到晚總是帶著微笑。“劉馬虎”是他的綽號,其實他行醫一點都不馬虎。
說來也巧,他的侄兒還跟我學過一段泥工技術。劉醫師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對我的治療更是盡心盡力,細致入微,看不出有半點馬虎。
沒幾天,我就能自己打翻身了。母親燉了一隻雞,帶著三歲的女兒誌群,抱著一歲的誌宏到醫院來看我。誌群從床頭櫃裏拿出親友送的罐頭,吵著要媽媽打開吃。誌宏還不會說話,睜大眼睛呆呆地望著我,他不知道爸爸為什麼會躺在這裏。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母親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沒流出來。我對母親說:媽媽您在家裏幫我們看孩子就夠辛苦的了,以後就不要來看我了,我會慢慢好起來的;接著又交代誌群在家裏要聽奶奶的話,誌群懂事地點了點頭,國秀在一旁看著,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這天晚上,我在病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心裏想著很多事情——父親去世以後,我成了家裏唯一的男人,伴隨母親,帶著年幼的妹妹艱難度日,整整10年過去,我已成家立業,國秀嫁給我,沒少辛勞,如今日子剛剛有了一點點起色,豈料天有不測風雲,如果我就此倒下,媽媽、國秀、兩個不懂事的孩子該怎麼辦呢?
因此,我自己鼓勵自己,一定要堅定信心,把創傷治好。我一絲不苟地按照醫師的吩咐,堅持打針服藥,堅持康複訓練。
終於,在醫師的精心治療,國秀的精心照料,公司領導的親切關懷下,我在益陽市中醫院住院83天之後,康複出院了。公司給我報銷了全部醫藥費。國秀護理我也按照36元一個月發了工資。快到家時,誌群老遠看見我就喊爸爸回來了。我們一家人都很高興。
我回家休息了十來天,公司領導照顧我到公司技術科上班,學習做工程預算等方麵的工作,暫時不到建築工地去做現場施工員。
這次大難,在醫院住院治療,我認識了同行益陽市建築公司施工員王晶浪同誌,他也是工傷住院,還有湖南工具廠的劉子清同誌,還有來自羊舞嶺公社黃葉灣大隊的黃華新同誌。因為我們同住一個病房共3個月,相互關照,以致後來我們4個家庭成為了相互來往的好朋友,一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