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執行命令下達以後,在尚未向陳建忠宣布之前的一天下午,《法製之聲》的女記者路雲專程從省城來到江城看守所,與陳建忠進行了一次“地獄門前”的對話。
路雲:“陳書記。”為了給陳建忠一點尊嚴,學過心理學的名記者故意這樣稱呼。
陳建忠:“唉,別這樣叫。”陳建忠連連擺手。
路雲:“那我應該叫你什麼呢?叫老陳親切點吧。”
陳建忠:“叫死囚吧,這樣貼切些。”
路雲:“山不轉水轉,要是生命也可以輪回那該多好!”
陳建忠:“是啊,人生要是能有來世,我就是喝粥也不會幹這種貪贓枉法的事,可惜現在遲了,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陳建忠顯得十分懊悔。
路雲:“要是你不出事,可能你正在作廉政報告吧?”
陳建忠:“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路雲:“台上講的和台下做的是兩碼事吧?”
陳建忠:“大概是吧。”
路雲:“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陳建忠:“這是因為管理體製造成的。”
路雲:“此話怎講?”
陳建忠:“現行管理體製有許多漏洞可以鑽。”
路雲:“能否說具體點?”
陳建忠:“一把手的權力太大,而且往往容易失去監督。你想想,副職敢監督或者說監督得了一把手嗎?如果副職得罪了一把手,一把手到時在領導和組織麵前雞蛋裏麵挑骨頭,你就別想提拔,搞不好可能被擠走或者被孤立。你可能會問,不是還有紀委書記嗎?你知道,紀委書記是在書記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屁股能指揮腦袋嗎?領導都不能監督,群眾的監督就可想而知了。”
路雲:“不是還有上級領導可以監督嗎?”
陳建忠:“上下級之間的監督講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大家都有利害關係在裏麵,監督過頭不擔心拔出蘿卜帶出泥嗎?到時落得個狗死跳蚤死的下場怎麼辦?不過,如果紀檢、檢察機關像新加坡和香港那樣垂直領導,不受地方幹擾,或者新聞媒體能自由些,他們能像美國記者曝光克林頓那樣,敢於報道我當初在土地開發上的問題,我不至於落到死刑的地步。”講到這裏,陳建忠有點埋怨起來。
路雲:“失去監督的權力極易產生腐敗。”
陳建忠:“的確是這樣,不過,這隻是其一。”
路雲:“其二呢?”
陳建忠:“二是權力的魔力實在太大,權錢交易幾乎無孔不入,難怪老百姓講當官走路都踢著錢。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對於領導幹部而言,隻要其有貪婪的動機,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那些有求於他的人總能找到向其行賄的機會。中國是個非常注重人情的社會,行受賄雙方利用人情來說事,的確是個美麗的借口,婚喪嫁娶、逢年過節看望、生病住院、生兒育女、給小孩壓歲錢和見麵禮、小孩升學、喬遷新居與房子裝修、出國考察等等,不怕你想不到,就怕你做不到。尤其是職務升遷、工程承包、項目開發、資產交易,所有這些都存在權力承租或權力被玷汙的現象,少則十萬八萬,多則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幾千萬,有的恐怕上億元。你想想,升官可以發財,有紅包,有回扣,有別墅,有香車靚女,吃香的喝辣的,不是公家出錢就是老板買單,出門前呼後擁,有的還有警車開道,何等威風。既然當官可以光宗耀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又有幾人忍得住不去鋌而走險呢?”
路雲:“你是學政治的,也算在國外呆過,國外的情況怎樣?”
陳建忠:“國外的情況和我們有所不同,譬如在美國,人家當官隻意味著責任的增加,而不像我們意味著發財機會的增加,不過,人家是高薪養廉。”
路雲:“高薪就一定能養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