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機場接機的是陳磊的姨媽,幾年不見,陳磊長高了許多,已經成了大小夥子,姨媽幾乎認不出這個昔日的小外甥,陳磊看見姨媽後大喊一聲“姨媽”,姨媽才認出了陳磊。
在回家的路上,姨媽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自從他父親被判死刑後,爺爺一氣之下臥床不起,整天不吃不喝,不到一個星期就去世了,後事是姨丈幫忙料理的,爺爺臨終前還喊著他的名字。陳磊聽到這裏不由得鼻子一酸,淚水忍不住湧了出來。“你父親上訴被駁回了,據律師講現在是處在死刑複核階段,等待最高人民法院的核準,不久可能就會下達執行死刑的命令,你還是抓緊時間去見他最後一麵吧。”陳磊一邊聽一邊擦鼻子,顯得十分傷感。“你媽媽在屏山監獄服刑,過兩天去看看她吧。”陳磊連連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陳磊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望自己的父親,他帶上在美國帶回的銀魚罐頭,專門到水果店買了父親愛吃的“火龍”果,然後急匆匆地坐班車往長洲看守所趕。
走進位於城郊的長洲看守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斑駁的高牆、沉重的鐵門。當看守所的獄警得知他是專門從美國回來看望自己的父親陳建忠後,很快安排了他們父子見麵,但按照規定是不允許帶吃的東西進去的,陳磊無奈隻得依了。
父子相見的時刻終於來到了。陳磊在接待室東張西望,盼望著父親早日出現。
“‘444’,你的兒子看你來了。”坐在床角呆若木雞的陳建忠,突然聽到獄警叫自己的編號說兒子來看他,仿佛吃了興奮劑,忘了腳上戴著的腳鐐,不顧一切地站了起來,衝向窗口,他恨不得飛出去,立刻見到自己的兒子。
隨著“刷”的一聲,牢房的鐵門打開了。隻見身著黃馬甲、淺色短褲的陳建忠拖著沉重的腳鐐,步履艱難地緩步而來,他想盡量快些行走,但就是快不起來,腳鐐實在是太重了。當陳磊老遠看見陳建忠時,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頭發已全部花白,五十還沒出頭的人看上去像六七十歲的老頭。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爸”,才叫了一個字,喉嚨就哽咽了。“磊磊……”陳建忠說了兩個字也說不下去,父子倆抱頭痛哭,十分淒涼,讓人不忍目睹。
父子倆足足抱了幾分鍾都不願鬆手。“你在美國還好嗎?”還是陳建忠先開口。
“還可以。”陳磊很勉強地答道。
“爸就要上路了,以後你要靠自己了。”說到這裏陳建忠哽咽了。
“爸,你放心吧,我已經長大了。”
“你一定要好好學習,長大以後,一定要好好做人,千萬別像爸爸這樣貪得無厭,以致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權錢色這些東西都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陳磊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頻頻點頭。
“在這個世界上,唯有生命和自由才是最重要的,生命和自由不是用金錢可以買的。”的確,隻有行將被剝奪生命權利的人才會真正懂得生命的價值,可惜對陳建忠來說悔之晚矣。
“有時間去看看你媽媽,都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利令智昏,爭權奪利,她也不至於走到今天的地步。”
“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去看她。”
“以後要聽媽媽的話,照顧好媽媽。”
“嗯。”陳磊點頭應是。
“我沒有什麼留給你,隻有一份懺悔錄,希望你能認真地讀懂它,並引以為戒,把這個用生命換來的教訓告誡子孫,別讓他們重蹈我的覆轍。”
父子倆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談了一陣。這時,獄警提醒會見時間已經到了。
“磊磊,以後清明節別忘到墳上給我燒炷香!”
“嗯。”講到這裏父子倆忍不住又抱成一團,嚎啕大哭,形同淚人,在獄警的強扯之下,父子二人才不得不鬆手。在陳建忠被押回監房之際,頻頻回頭看兒子,陳磊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背影,默默地在那裏發呆,久久邁不開離去的腳步。工作人員發現,父子倆相會的地板都濕潤了。
第二天,陳磊又是一大早起床,趕往車站搭乘開往屏山的班車,到站後“打的”直奔屏山監獄看望在那裏服刑的母親李佩珍。雖然沒有父子相見那麼“慘烈”,但也是哭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