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向您訴苦,本來您已有點悲觀,而我卻使您悲上加愁。但這就是我的心情……今天這一天,我覺得特別漫長,比我在家休假的日子,不知長了多少。
莫泊桑不僅在感情上依戀著母親,在學識方麵也得到了母親的啟蒙。在他的少年時代,母親的啟蒙教育和多方麵扶持奠下了他的文學根基。現在,他母親要他下班以後,利用空閑時間作詩並寫短文,但這談何容易。白天工作了一整天,晚上又要絞盡腦汁寫作,這是非常痛苦的事。尤其是晚上,在冰冷的小房子裏,孤零零地伴著如豆的燭光寫作,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有的時候,莫泊桑幹脆就想放棄不寫了。1878年7月,他給福樓拜寫信道:
我在海軍部的工作會使我發瘋,每天從早到晚被那些雜務累死了,沒有一點空間。到了晚上我也沒有心思工作,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發現我的思想平庸、腦筋簡單,寫作時總是不能表達,我感到心灰意冷,我的前途隻有一片渺茫。但願我能躲在一個角落裏,靜悄悄的,沒有煩惱、沒有喧囂。我怕別人打擾,所以我喜歡孤單,但我不能工作時又感到煩惱……
莫泊桑原本是個好動、反應靈敏的孩子,盡管他的身體強健、精力充沛,然而在工作和寫作的雙重壓力之下,他卻變得情緒不穩,易於衝動。這種情緒變化加上其他困擾他的因素,的確有損於他的健康。在這時期,他寫給他母親的信,表現得心灰意冷,寫給福樓拜的則顯得悲觀痛苦。
為了擺脫內心的煩悶和刻板工作所帶來的困擾,莫泊桑開始以劃船作為他的娛樂,這是他從小就開始喜歡的一種運動。莫泊桑起初和萊昂·封丹在阿金索水邊叢林的白色別墅中租了一間小房子,萊昂是他在家鄉的朋友,現在也在巴黎工作。他們所去的地方包括塞納—馬恩省河附近的沙橋威、契投、包基佛、比桑和阿金索等處。塞納—馬恩省河下遊兩岸風光旖旎,是遊人休假的好去處,也是印象派畫家尋找戶外風景的好題材。
隨著歲月的流逝,莫泊桑結識了一大群的朋友,其中有萊昂·封丹、勞伯第·賓康(他是高乃依中學校長的兒子,後來做了魯昂市立圖書館館長)、艾伯特·約翰威利和亨利·布蘭尼等。他們並非個個都是劃船能手,賓康和封丹有些文弱。雖然他們並不像莫泊桑那樣愛好劃船,也沒有莫泊桑那樣的體力,但他們都是水上活動的愛好者。
一個星期中,莫泊桑總有一兩天是住在河邊的別墅裏,起初是在阿金索,後又搬到包基佛,又搬到比桑,以便早晚都可以劃劃船。他酷愛清晨的寧靜,一早起來清掃小船後,就在晨曦中劃著小船,徜徉於碧波蕩漾的小河中,兩岸風景如畫。晚上的寧靜又別有風味,他在寫給他母親的信中描述晚上劃船的情趣時說:
我反複地劃來劃去,不斷在河中穿梭往返。我那艘船的船頭有一盞燈,河畔的青蛙和老鼠早就認識我的船了,所以每當我經過時,它們都會出來迎接我。我有時獨自一人劃一艘大船,有時劃一艘普通的小船。我半夜時劃船到包基佛,找朋友們討酒喝時,他們都嚇了一大跳。
這種泛舟河上自娛的樂趣,對這位羞澀而有抱負的文學家來說,正如他結識朋友的活動一樣,是為了滿足他渴望融入的願望。
小時候,他曾經捉來許多蜘蛛嚇唬他的祖母。稍後,又在埃特爾塔海灘上化裝成一位小姐,嚇唬一位英國主婦。現在他又用同樣的惡作劇嚇唬他的夥伴們。他喜歡跟他們講一些很誇張的故事,以博得他們的驚歎和敬佩。
他穿著白色的夏布褲子,一件沒袖子的條紋背心,頭上戴著一頂漁人草帽,就這樣滔滔不絕地對他的朋友講故事,有些是他的親身經曆,有的是道聽途說。
為了逃避工作的壓力,他一麵工作,一麵為朋友們提供笑料,他經常嚇唬老實的中產階級。例如有一次,在開往巴黎的火車上,他神秘兮兮地捧著一個鬧鍾,那樣子就像投放炸彈的恐怖分子。
福樓拜和布耶兩個人都喜歡拿膽小的中產階級來開玩笑,無疑,他們的幽默也被這位年輕的訪客學到了。
當然,那些日子,莫泊桑與他的夥伴並不隻是終日吹牛取樂而已。莫泊桑在回憶這段時光時曾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