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夥伴度過了一段多麼愉快的生活!那時我們都是窮小子,我們在阿金索一家小旅館裏租了一個房間。雖然房子很簡陋,而且又是五個人擠在一起,但我仍在這裏度過了我生命中最難忘的時光。我們整天玩樂和劃船,當然隻有我最愛這項運動。那時候,我們有那麼多的奇談怪事和有趣的玩笑,都是那五個小混混想出來的,現在想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今後恐怕再也難得有這種日子過了,因為當年那股叛逆精神已經完全消失了。我們五位年輕的夥伴現在都是成年人了。
塞納—馬恩省河畔的碼頭風光,也屢次出現在莫泊桑的小說中,他寫道:
遠處傳來一陣嗡嗡的人聲,接著一片喧嘩擾攘,這表示他們要靠岸了。接著,一大群篷船在河邊下錨,船上有許多男人和女人坐著飲酒,有的站著唱歌跳舞,也有的配合著嘶啞不成聲的風琴在亂跳。
蓬頭垢麵的高個女郎帶有八分醉意,醉眼惺忪地在人群中扭腰擺臀地表演。其餘的人則穿著夏布褲、棉背心,還有一位頭戴彩色騎士帽的男人也在瘋狂地跳舞。
一位遊泳者站在篷頂,一次一次地跳到水裏,水花濺到坐著喝酒的人身上,他咒罵了幾句。河中又來了一群經過的船隻,細長的船身,健壯的水手駕著船輕快地向前滑去,他們的肌肉結實,皮膚被曬得黝黑。船上的女人穿著紅紅綠綠的衣服,撐著紅紅綠綠的陽傘坐在船的後麵,一個個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此時,莫泊桑的惡劣情緒已經大有改善了。河邊生活令他感到輕鬆愉快。
但是由於運動過度,他出現了胃和心髒絞痛的症狀。另外,有些症狀似乎是他母親遺傳給他的。此時,他母親好像也正為初期眼球突出的甲狀腺分泌過多症所苦。1878年10月30日,福樓拜寫信給瑪希爾黛公主,報告洛爾痛苦的情形:“我在埃特爾塔看到一種可怕的病症,我的一位童年的朋友(莫泊桑的母親),她是多麼的痛苦,她的眼睛不能見光亮,隻好終日生活在黑暗裏。晚上的燈光她也受不了,真是可怕!”
莫泊桑與母親的症狀大致相同,他的眼睛後來也和他母親一樣。
1876年3月,莫泊桑的醫生用鉀碘化合物、砒素和秋水仙麻醉劑替他治療,叮囑他戒煙,多休息。1877年8月,他遵醫生所囑,到瑞士的溫泉場去休養了一個月,特別治療他的脫發症。1879年秋天,為了恢複健康,他又去不列坦和奈尼島休養。1878年,經名醫保坦·拉弗和艾巴第診斷後,他們認為他的風濕症比梅毒更嚴重,要他接受昂貴的蒸汽浴和其他的藥物治療。
莫泊桑患的是甲狀腺腫,又有神經衰弱的症狀,病情頗為複雜,治療也相當困難。雖然如此,莫泊桑卻並沒有抱怨。1877年3月,他寫信給賓康,還以他平日那種詼諧的幽默說他已種了“真正的牛痘,這種要我的命的牛痘!”
70年代也正是莫泊桑為在文學上成就一番事業而苦心磨礪的年代。這個過程對他來說是特別曲折而又艱難的。盡管他對自己的病毫不在意,他還是繼續請醫生診治。即使未見絲毫效果,他仍舊專心於他的寫作,以致不但頭發脫落,胡須也掉了不少。然而莫泊桑卻滿懷信心。他的文學誌向沒有片刻動搖,他的寫作練習沒有一日間斷。盡管他個性倔強,但是由於工作和寫作的雙重壓力,這位詩人獨自棲息在鬥室的痛楚,是可想而知的了。
良師益友
雖然塞納河上的浪遊令他迷戀,但是星期天的活動,在他生命中也具有同樣的意義。他到海軍部工作以後,每個星期天的下午,都要去看望福樓拜。莫泊桑與這位大小說家之間的友誼,雖然是從莫泊桑出生就開始的,然而他們交往最頻繁的,還是1872年到1876年這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