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創建考古所(2)(3 / 3)

在文管會,有許多有趣的事。衛逢祺同誌當時是省政府的秘書長,給了我們一輛美國吉普,說我們搞文物常下鄉,用得著。這是一輛朝鮮戰場上退役下來的車,零件老化了,不知道怎麼一下就拋錨了。我套小時候念過的詩,編了個順口溜,說是:

一去二三裏,修理四五回。

停車七八次,八九十人推。

後來實在用不成了,彙報上去,衛秘書長又給換了輛車,也是舊的,好用多了。那時省委領導,跟我們這些人關係很熟,見了麵沒有什麼生分。有的是從山上下來的,有的在二戰區時就認識,大家都是革命同誌,沒有什麼你高高在上,我就得奉承的念頭。

一九六一年到一九六二年,有段時間,還是很忙的。侯馬電廠要上馬,大麵積遺址麵臨破壞的危險,國家決定組織力量,開展全麵的考古發掘。領導上讓我擔任侯馬東周遺址考古隊隊長,領導包括北京和幾個省市的專業人員,對東周遺址進行大麵積的勘探發掘。野外工作人員吃糧定量標準高,差不多都是四十斤左右,我是幹部,隻有二十八斤,不說閑話,照樣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忙起來做工作,閑下來就看書,搞自己的研究。我這個考古研究所所長,主要不是考古發掘,是研究考古的。現在的考古所,攤子大多了,考古研究一起來。我自己知道我的底子,不下苦功不行啊。就這,還有人說這是外行領導內行,那幾年說的人多,現在沒人說了。

韓:人都有自己的專長,誰也不是全才,你的專長在古文字考釋上。像你那樣一個起步,能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可說是奇跡。至於當初有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要是沒有《侯馬盟書》《古幣文編》這樣的著作,別說他們了,我也會那樣看的。

張:我不怨人家,這也是一種督促,督促我多看書,多長進。

韓:“考古研究所”這個名字叫對了,要是就叫個“考古所”,恐怕就沒你的戲了。考古,主要還是田野發掘,就是李濟搞的那一套,不是誰都能搞得了的。研究可就不一樣了,功夫下到了,總會有成果。從後來的情況看,可說是,他們考古你來研究,研究也是“考”嘛。《侯馬盟書》的成功,就在於不光有考古發掘,還有你的考釋研究,缺了哪一頭都不會有那麼大的成績。《古幣文編》最見你古文字上的造詣。你這一生,可說是苦孩子,苦奮鬥。

張先生笑了,說:你這個總結好,哪一樣都離不開一個苦字。

快五點的時候,姚國瑾陪林鵬先生來看望張先生。林先生是張先生的老朋友,比張先生小七八歲的樣子。國瑾是林先生的弟子,太原師範學院的書法教授,出身世家,溫文爾雅,學問也好。

林先生是山西的一個奇才。身份多了,書法家,篆刻家,還是一位小說家,出版過長篇小說《鹹陽宮》;也是個學問家,專攻《呂氏春秋》,另有研究傅山的專著《丹崖書論》行世。張先生要出本書法集子,執事者讓林先生寫篇後記,林先生這次來,就是來送這篇後記的。雖說隻小幾歲,用林先生的話說,對張先生他是執弟子禮的。張先生從不認這個弟子,隻當作老朋友看待。

林姚要走,我也該走了,一起出來。走到五一路上,在一家書店轉轉,林先生買了本書,國瑾付的款。又往前走,在山西飯莊用了晚餐,還喝了兩盅,國瑾結的賬。國瑾真是個好弟子,做到了“有事弟子服其勞”。《論語》上這句話後頭,接下來的一句是“有酒先生饌”,今天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