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的考古所,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這一年我三十八歲。
剛建立起來,就遇上個重要事兒。等於是剛配上鞍韉,就要出征打仗。這年冬天,郭沫若院長來了一次山西,說是有個全國地質方麵的會議,叫中國地層會議,想在山西開,山西方麵要是同意了,就叫全國地層會議山西現場會。省裏一聽,當然同意。山西有這方麵的優勢。太原有個“石千峰”,還有“石盒子”,都是地名,其剖麵在地質學上很重要。遠一點,忻州寧武的地質剖麵,叫駱駝脖子沙岩,也很有名。沒去過的,都想實地看看。
就是這次見到郭沫若,我請他給山西考古研究所寫了牌子。郭老好說話,讓寫就寫了,這也是他的職責嘛。過去史學方麵,對我影響最大的還要數郭沫若,他的《中國古代社會》我看了兩三遍。他的書上,就有鍾鼎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張頷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與賈蘭坡、蘇秉琦親切交流文的研究。引導我進入考古研究,起了很大的作用。
牌子寫好了,也製作出來了,不讓掛。說是隻掛中國科學院山西分院的牌子就行了。山西分院臨時設在大中寺對麵,剪子巷的一個院子裏,進去有個兩層樓。分院的牌子掛在院子門口。不是領導成心不讓掛,掛了郭沫若寫的牌子,分院就顯得太寒磣了。考古所有一個大房子,都在一起辦公。我不常去,還在統戰部辦公,手頭好些事還沒有完。第二年各地中科院的分院都下了馬,山西也不例外,考古所沒有撤,並到文管會搬到文廟這兒,我才過來正式上班。
還說中科院那個會。中國科學院的參與機構是古脊椎動物研究所,山西的承辦單位,就是我們新成立的考古研究所。兩家聯合成立全國地層會議籌備委員會,主任啦、副主任啦,都是中科院和山西省的領導,我是副秘書長,山西這邊做具體事的。
第二年,一九五九年,一過了年就開始籌備。正式開會是七月一日到十二日。前幾天開會,後幾天參觀。記得去寧武參觀,兩輛大轎子車,還有好幾輛吉普車,警車在前麵開路,威風得很。我們去了寧武一個叫二馬營的地方,參觀了那裏的古生代上部地層,含爬行類動物化石的地層,就是俗名說的“駱駝脖子沙岩”,代表們都很興奮。
那時候迎澤賓館還沒有建起,省裏開會都在海子邊,那兒閻錫山時代就是接待處,解放後就成了省委的招待所,什麼大會全在那兒開。幾百人吃住,開會,都沒問題。我們這個會,不算大也不算小,六七十號人。開得很熱鬧,各地來的代表都很滿意。看得好,吃得好,遊得好。會後出版了《全國地層會議山西地層現場會議資料彙編》,以會議籌備處的名義編的,厚厚一大冊,將近四百頁。
我對地質沒有一點知識,隻知道是一門很大的學問。我的好處是,不懂不裝懂,暗地裏下功夫學習,缺什麼補什麼。不懂不丟人,不懂裝懂才丟人。世上沒有這門學問,我沒辦法,隻要有這門學問,就是讓人學的,讓人問的,下功夫連學帶問,總能進了門,學會一些。
為了開好這個會,機關派了個年輕人協助我,姓董,大學剛畢業沒多久,還有點才,不怎麼看得起我這個沒學曆的領導。有次我寫了個什麼文章,就是會議上要用的文件,說你給看看。他看了提出意見,說我的文章裏有的句子,前麵用了“雖然”,後麵沒有用“但是”,不通,雖然和但是要連用。言下之意是,沒受過正規訓練的就是不行。我心裏不服氣,一下子也說不出反駁的道理。你說他是膠柱鼓瑟吧,那就等於承認他是對的,隻是認死理而已。你說他是胡亂比附吧,又有什麼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