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在省委統戰部(2)(2 / 3)

寶卷是專門供人講唱用的,鄭振鐸說,他那個時代,在南方諸地唱經人中,尚有寶卷一家。介休縣裏不然,不叫寶卷而叫念卷,也沒有專門念卷的人,凡識字的,抗戰前都會念卷。音調極其單純。舊年正月,閑暇無事,家境好的人,便請兩位識字的,焚香念卷。院鄰四舍聚集一堂,香煙氤氳,別具意趣。念卷必須是兩個人念,才有緩氣的餘地,一個人念詞,一個人“搭佛”,念一句詞,搭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呼兒完”。這和佛教淨土宗提倡專門念佛很有關係。

“呼兒完”究竟是什麼意思,很難說明。或者是“梵唄”,或者和漢代鐃歌中的“妃呼稀”差不多,或者就是現代小調中的“依呀咳”。念卷是一種義務,在當時看作一種善行,不要報酬,略備茶點足矣。如果主人吝嗇,沒有準備茶點,念卷的人可以提出意見,也不說什麼難聽的話,他在念卷的過程中,會念出這樣一類的詞兒:“你搭佛,我念卷,柿餅核桃不見麵!”搭佛的人跟著唱:“阿彌陀佛呼兒完!”挺笑人的。

一九五六年冬天,在統戰部,工作不忙的時候,我把搜集到的寶卷,歸類整理,分析研究,寫了篇文章,在省文聯的刊物《火花》上發表,叫《山西民間流傳的“寶卷”抄本》。這裏有記載,是一九五七年第三期發表的。文章末尾,我說,介休縣凡三四十歲以上的人,都知道念卷這回事,現在,就是五十年代中期,還容易向群眾進行了解和搜集,再過若幹年後,恐怕就搜集不到這方麵的資料了。

半個世紀過去了,一個人想跟我當初那樣,回一次老家就能見到、抄錄幾十部寶卷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這兩年我才知道,現在還有人在搜集寶卷,研究寶卷。

韓:好像在統戰部期間,你還去高平調查過長平古戰場。

張:你是看我的《學術文集》知道的吧。那是一九五七年秋天,我去高平出差的事。這個時候的統戰部長,已不是王世英了,是鄭林同誌,副省長,還是個書法家。現在“迎澤賓館”、“迎澤公園”,還有你們“山西文學”那四個字,就是他寫的。他跟李雪峰是表兄弟,資格夠老的。那次下鄉,就是鄭部長安排的,檢查農業合作化還是別的什麼,記不清了。同去的還有統戰部的一個人,我們先去長治,後來又去了高平。工作也不忙,就動了心,請當地的朋友作向導,細細地考察了長平古戰場。

我對古戰場,向來有興趣。在襄陽的時候,三國時的古戰場,就利用春遊的時候做過調查。對長平古戰場的興趣,最初是古人的詩歌引起的。唐朝詩人李賀就寫過《長平箭頭歌》,還能背幾句:

漆灰骨末丹水砂,淒淒古血生銅花,

白翎金杆雨中盡,直餘三脊殘狼牙。

下麵幾句記不清了,最後幾句是:

訪古丸瀾收斷鏃,折鋒赤璺曾刲肉,

南陌東城馬上兒,勸我將金換簝竹。

從詩裏能看出,李賀不過是見了一個“斷鏃就發了這麼一大通感慨。不過李賀的詩,在認識長平箭頭上,還是有幫助的,讀了詩就知道長平箭頭是三棱形,而且敷有所謂漆灰”、“骨末”、“古血”、“銅花”等斑斕鏽跡。明朝的劉基寫過一首《長平戈頭歌》,其中說:

長平戰骨煙塵飄,歲久遺戈金不銷,

野人犁地初拾得,土花噴出珊瑚色。

這說的是過去,明朝,犁地時就能拾到箭頭。我們在高平,聽當地人說,還有人耕地時發現過“戈頭”,一百塊白洋賣給北京來的客商了。穀口曙光農業社主任申德良同誌,親眼見過別人在耕田時發現的古劍和盔胄,可惜不知失落到什麼地方了,不能斷定是何時的遺物。

我回到省上,見了鄭林部長,說了去高平的事。過了一個月,鄭部長也從高平搜集到幾枚箭頭,都是三脊椎形的。五十年代,在高平搜集箭頭,不是難事。一九五八年,高平縣委統戰部的李雙根同誌寄給我四枚長平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