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會計長的衛兵磨麵,我去幫忙。記得很清楚,這天是十月初七,我的生日。我身上的錢還沒有花完,磨完麵,去村裏小鋪子買了兩杯酒喝了,算是自己給自己過了個生日。
韓:我查過,這年的十月初七是陽曆的十一月十七。那就可以肯定你是在十二月事變以前到的鄉寧。事變是十二月初的事。十二月事變,也叫晉西事變,在山西抗戰史上是件大事。
張:你知道?
韓:“文化大革命”期間,我在山西大學上學時,搞過這方麵的資料,還寫過一本書《曆史的見證》,油印的,對這一事件的經過還記得。抗戰初期,閻錫山和共產黨的關係還融洽,利用薄一波等共產黨人,組建起一支抗日武裝,叫“決死縱隊”,發展到數萬人。為和晉綏軍區別,也叫新軍。閻錫山的綏靖公署管山西和綏遠兩省,部隊就叫晉綏軍。當初成立決死縱隊,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一看決死縱隊成了氣候,閻錫山後悔了。到一九三九年秋冬之際,眼看新軍坐大,難以駕馭,便借了個由頭,製造事端,說新軍要叛變,通電全國,稱之為叛軍,要剿滅。新軍四個縱隊,起而抵抗,除部分潰散外,大部分成了八路軍的部隊。
張:對十二月事變,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時候的形勢確實是很緊張的。在樂意溝待了十幾天,十五分校撤到永和的人員,又全回來了。這個十五分校,還是挺大的,有三個大隊,大隊下麵有小隊,總在上千號人。配備有步槍,學員還練習打靶。校長閻錫山,是掛名的,副校長薄右丞是閻錫山的高幹,也不怎麼管事。真正管事的是教務長,一個上校。下來是政治教官、軍事教官了。張帆就是個政治教官。我哥叫我回山西,原來說是讓我參加十五分校學習,但是真的見了麵,又不說這個事了。他回來的時候,事變已經過了。有一天我問:
“你不是讓我來這兒學習的嗎?”
“現在學校的形勢變了。薄右丞是個頑固分子,我也不打算在這兒長待了。你先在這兒住著吧,別著急,要安排總要把你安排好。”
張帆這麼一說,我也不好再問了。過了春節,我就從溝後邊老鄉家的窯洞搬出來,住到前麵溝裏十五分校的教官室裏,也是窯洞。教官室有好些個,一個裏麵住三四個人。我沒有跟張帆住一起,是跟別的教官在一起。有吃有喝,什麼事也沒有,就每天看書。有的是張帆的,有的是別的教官的。這一時期,記得看過的書有《大眾哲學》,艾思奇寫的。《社會科學概論》,講的是原始共產主義到社會主義社會的各個階段,編寫的人有陳伯達、徐懋庸、陳昌浩。還有青年自學叢書裏的《中國社會性質問題論戰》《中國社會史論戰》《新哲學人生觀》等。那時候,雖說經過十二月事變,學校裏的教員畢竟大都是些年輕人,民主氣氛還是有的,像《聯共(布)黨史》這樣的書,還可以公開看。當時還鬧過笑話,我不明白書名裏為什麼還有個“布”,在我理解上,布就是布匹,怎麼要加個布字呢?後來才知道,這個布是布爾什維克的意思。
今天就談到這裏。
想起一件事,我對海濤女士說,幫我製作一本張先生的印譜。不用急,閑了把他的那些印拓一下,用宣紙裁成書本那麼大,一頁拓上兩個,再訂起來就是本印譜了。張先生說,姚國瑾有一種專門拓印的紙,毛邊的,我讓他送過來。小李說不用,宣紙店裏就有專用的印譜本子,買一本就行了。我說,那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