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回到山西抗戰前線(1 / 3)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四

今天又去了張先生家,他的一位學生也在,是跟他學書法的,學篆書,也學古文字。是位女同胞,年齡當在三十幾歲,叫李海濤,原先學醫,不上班了,專攻書法。先前就聽張先生說過,這次才見了。

我說,跟上張先生,不要光學書法,還要學做學問的方法。張先生說,我還指導小李寫論文呢。

問什麼題目,說了句什麼聽不明白;問小李,說是《心腦芻議》。

張先生說,這是個好題目,中國人說想什麼,叫心裏想;西方人研究出來,不是心裏想,是腦子想。都說外國人對,他看中國人也未必就錯。中國的思想二字,下邊都從“心”,但思字的上邊卻又從“囟”,是腦的囟門。說不定心血管和腦血管有什麼關聯,應當把這個關係搞清楚。小李是學醫的,有這個條件,就給她出了這麼個題目,讓她練習寫論文。好些材料我都有,過去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年紀大了,做不了了,讓她做吧。

張先生的精神不是很好,坐在靠暖氣那邊的床上。不能再糾纏湖北的事了,該說怎麼回到山西了。

韓:怎麼起了要回山西參加抗戰的意呢?

張:到樊城不多久,發生了七七事變,報上看到熱血青年奔赴前線,從軍抗戰,我就有了這個想法。隻是剛去,不便說什麼。在介休上學的時候,經常參加一些國恥紀念會,記得曾唱過一首歌,歌詞中有幾句是這樣的:

請看那印度朝鮮亡國真可憐,

為奴為仆更喪失自由權,

我國同樣受壓迫身家不安全,

要想不做亡國奴,

奮起莫遲延!

從小我就有不當亡國奴,抵禦外侮,為國家出力的誌向。

在湖北,常看報紙,知道抗戰的形勢。看過五戰區宣傳隊演的抗戰戲劇,更激發了想參加抗戰工作的決心。總覺得自己年紀輕輕,老當小夥計也不是長久之計。

到樊城後,跟堂兄張帆一直有聯係。到了南漳,知道張帆隨閻錫山的二戰區司令長官部到了晉西,在鄉寧縣一所軍校做事。便給張帆寫信,說想回山西參加抗戰。張帆很支持我的這個想法,也願意幫我,給我寄來十五分校的護照,有了這個,在國統區就暢通無阻了。我的護照,很正規,也很厲害。寫的是:張連捷,某某軍政幹校職員。落款是:校長閻錫山,副校長薄右丞,教育長趙國光,政治主任朱健吾。這些名字不是手寫的,是印的。蓋著學校的公章。這樣的護照,哪兒看了也會放行。

走之前,當然要跟我們的掌櫃和先生們說個明白,他們都很支持。這事兒傳開了,聽說我要回去,鄂北山西字號裏也有人要回去,便結伴而行。都是年輕人,一個是宜城一家山西字號楊掌櫃的兒子,叫三兒,一個是樊城一家山西字號裏的小夥計,名字一下子想不起來了,都是介休人。三兒是要回老家,那個小夥計是想跟著我回山西參加抗戰。他倆沒有護照,花錢在南漳商會買了個商業上的護照,一人一個。

韓:張帆沒有給你寄路費嗎?

張:沒,我自己有錢。小夥計沒有工資,但字號裏常分些小錢,比如漢口發來的棉布都是成捆的大包,我們再往下發,是一匹一匹的,包布的皮子就留下了,時間長了賣掉,得的錢,字號裏的人就分了。不光棉布,別的也有。一年下來,不是個小數。字號裏管吃管穿,平常不用錢,這些錢都在管賬先生那兒存著,我要走了,就全給了我。郭先生給我算過一筆賬,說盡夠路上用了。走之前,選青老也給了我一筆錢,是他個人送給我的。那時字號裏興這個,掌櫃把夥計當子侄看待。

開了頭,不用再問了,張先生緩緩地說了下去——

我們三個從南漳出發,先到老河口,這兒是五戰區的中樞,市麵上很繁華,抗戰氣氛很濃。老河口還屬於湖北,再往北走,就是河南了。我們的目的地是洛陽,從老河口坐汽車去的。路過南陽臥龍崗,看見一個大石牌坊上寫的是:“千古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