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他回家,見桃樹上盛開的分明是粉嫩的紅花,吃驚地問:“白桃花在哪?”邢恕幹笑幾聲,拉著兩人的手說:“蔡丞相讓我向二人說句心裏話,皇上看來快不行了,延安郡王隻是個小孩,太子之事應有定論,岐、嘉二王都是很賢明的。”兩人更加驚訝,“這是什麼話!君難道想貽禍我家嗎?”慌忙跑了出去。邢恕碰了釘子,但也摸清了高氏的真實意圖,就和蔡確回過頭來準備首先擁立趙傭,奪得定策之功,同時借機除掉和蔡確有矛盾的王珪。
二月底,宰執大臣前往福寧殿問疾,起初沒敢提及建儲之事,退下後,都到了樞密院的南廳議論此事。蔡確一個勁地逼王珪表態,假若王珪稍有異議,就由事先安排好的知開封府蔡京率領的殺手將王珪誅死。王珪一向謹慎怕事,是個出名的“三旨”宰相(他上殿奏事,稱“取聖旨”,皇上可否之後他說“領聖旨”,退而傳達就說“已得聖旨”),又口吃得很,蔡確一再追問,他結結巴巴連說幾個是字,才期期艾艾地說:“皇上自己有兒子,這事還討論什麼?”蔡確又是幹瞪眼無計可施了。宰執大臣再次來到趙頊病榻前,王珪說:“去冬曾奉聖旨,道是皇子延安郡王來春出閣,請求早日立為太子。”連說了三遍,趙頊才點頭表示同意。王珪又請求,太後權同聽政,趙頊也微微點了點頭。眾人退出時。恰好在殿前遇見了趙顥和趙頵,參知政事章惇厲聲說:“已得聖旨,立延安郡王為皇太子!怎麼樣?”趙顥說:“天下大幸。”就這樣在表麵平靜的氣氛中把後事安排妥了,蔡確、邢恕的陰謀,高氏一直不知道。
三月初一,王珪等人再到內東門問疾,高氏垂簾坐在一邊,趙傭站在簾外,高氏說:“相公們立的這個孩兒很好。清俊好學,已能背誦7卷《論語》了,平時不貪玩,隻是學書,並且非常孝順,自官家服藥,從未離開過左右,還吃素、寫經為官家祈福。”說罷從簾內遞出兩本《延壽經》和《消災經》,王珪叩拜稱賀。接著就到前廷宣讀了起好草的製詞:立趙傭為皇太子,改名煦,令有司備禮冊命。同時公布詔命:所有軍國政事,由皇太後權同處理,直到皇帝康複為止。
趙頊沒有熬到康複那一天,三月五日,在福寧殿與世長辭。當天,趙煦即位於柩前,穿的就是高氏為他秘密製作的那套黃袍。這年高氏54歲,而趙煦剛剛10歲。老來喪子的悲痛,絲毫沒有降低高氏保守的政治熱情。還在趙頊彌留之際,她就當著趙頊的麵說:“我要給你改某事某事,共20餘條。”她對新法憎恨到這等地步,竟連垂死的兒子都不肯原諒。現在年幼的孫子當皇帝,她不僅被尊為太皇太後,而且繼續權同聽政,實際掌握了最高決策權。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一場徹底清算新法的運動便毫無顧忌地展開了。由於高氏操縱的這一運動主要發生在元祐年間(1086~1094年),所以史書上稱之為“元祐更化”。
垂簾聽政不久,高氏就為全麵廢除新法,做起了輿論上的準備。元豐八年五月五日,在朝堂貼出詔令,讓百官言朝政失。但這時仍然在朝廷的各要害部門掌權的新黨人物,卻不願意反對派的言論趁此機會冒出頭來,於是利用自己的權力在詔令中做了6條規定加以限製,說上書言朝政是可以的,但若懷有陰謀,或者言事的內容超過了本職範圍,或者造謠生事,幹擾機務,或者迎合已行之令,上則顧望朝廷之意,以僥幸求進,下則眩惑流俗之情以獵取虛名,如此者,必罰無赦。司馬光從變法一開始就堅定地站到了改革的對立麵,每逢一項新法出台,他都毫不猶豫地跳出來大唱反調,不遺餘力地進行攻擊和謾罵,這使他赫然成了反對派陣營中一顆光采奪目的巨星,一麵糾集舊黨的旗幟,而當之無愧地受到了舊黨們的一致推崇和高氏的極度垂青。三月十七日,司馬光從洛陽來汴京為趙頊奔喪,然後依舊回到洛陽,高氏聽說他已經走了,懊悔得不得了,隨即派內供奉官梁惟簡趕往洛陽勞問,稱讚他曆事數朝,忠亮顯著,要他進言政務得失,並詢問治國應先從何處入手。不多久,又派專車接司馬光進京。司馬光早就憋足勁,要在新的形勢下大幹一場了,立即登車啟程。然而高氏廢新法的心情比驛車的行進還要急切,司馬光還在路上,她就派出使者拿著她的親筆手書迎勞於途,再次詢問今日設施以何為先。司馬光還沒來得及奏明,她就迫不及待地遣散修築京城的民夫,裁減皇城司的察事兵卒,停止宮廷工技製造,廢導洛司,驅逐尤無善行的宦官宋用臣等人,告誡內外官員不得苛暴聚斂,放寬民間保戶馬之規定。這些事全是她從宮中直接發號施令去辦的,連宰相王珪等人事先都不知道。摧新複舊的鬧劇,就這樣由她一手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