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特別指出的是,此時此刻的劉備正是處於窮困潦倒,遑遑終日,生死未卜之際;而身居丞相高位,挾天子的曹操卻有聲名赫赫,意氣洋洋,權傾朝野之勢;關羽在這種顯明對比的態勢下,並沒有被官爵、金銀所誘惑,改換門庭,投靠到曹操的麾下;而是依然信守當初桃園三結義時的誓言;做到了威武不屈,富貴不淫,貧賤不移。關羽的這一操守,是難能可貴的。關羽為自己選擇了艱難的道路。
後來,關羽在得知劉備流落在袁紹處的消息以後,便毅然決然地告辭曹操,離天許都,重新去投奔劉備。關羽此舉非同一般,是要冒殺身之禍的。因為,他是在曹操的掌握之中,舉手之間就可使他人頭落地,走不出許都。隻是由於曹操的同情、大度,關羽才得以從容地由許都脫身。
另一方麵,關羽對別人,甚至像曹操,也講信義。他曾對張遼說:“吾固知曹公待我甚厚。奈吾受劉皇叔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此,要必立效以報曹公,然後去耳。”關羽說話是算數的,他刀斬顏良,為曹操解了白馬之圍,而後離操而去。不但如此,到後來,孫權與劉備結盟,和曹操赤壁鏖戰,曹操兵敗,關羽奉命扼守華容道,曹操帶著殘兵敗將奔此道而來,卻被他“想起當日曹操許多恩義,與後來五關斬將之事,如何不動心?又見曹軍惶惶,皆欲垂淚,一發心中不忍,於是把馬頭勒回,謂眾軍曰:“四散擺開”,這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終於放走了他的敵人曹操。“隻為當初恩義重,放開金鎖走蛟龍。”瑏瑦關羽此一行為也是冒著生命危險的,因為他在軍師諸葛亮帳前立下了軍令狀。關羽為了“信義”,又一次表現了他不惜一切的“義無反顧”精神。
關羽如果僅僅在與劉備、張飛的生死與共中,共同完成“義結同心”,那麼,也僅隻能說明關羽僅僅在“集團”內部講守信義,這種行為無疑有局限性,利己性;而關羽正是突破了這種局限,利己的範疇,廣行信義與世,甚至麵對他的敵人曹操,也恪守信義,表現了行為的一貫性,所以,他就贏得了人心。
關羽在自己行為中所體現的恪守信義的道德情操,是符合傳統文化心理態勢的,特別是適應了下層市民百姓的文化心理態勢;將之視為人際關係中的一種優秀品德而倍加推崇。
有人把舊社會中的黑社會集團和現時代的某些流氓犯罪集團內部的所謂“哥兒們義氣”,視為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的流弊,這顯然是不公正的。“信義”作為一種文化態勢,社會上的三教九流,各色人類都是可以拿來為自己所用的;它既可以被表現為高尚的道德情操,也可以被作為卑劣行徑的華美外衣。正如真理、民主、平等、自由等等一些崇高的旗幟,在人類曆史發展的長河中,有的人使他們伸張、鮮豔、光彩奪目;有的人則使它們扭曲、玷汙、暗淡無光。謬論打起真理的旗幟,謊言披著誠實的外衣,妖魔打扮成美女……是人世間醜類所慣用的手法。法國18世紀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著名人物羅蘭夫人,在被雅各賓派送上斷頭台時,曾就“自由”發表過一段精彩的評語:“自由,多少人在你的名義下被送上了斷頭台!”在革命的旗幟下,“自由”被濫用,歪曲,成為扼殺自由的手段。這種事例枚不勝數。因此,關羽身體力行的“信義”被社會上的罪惡集團借用,扭曲,造成對社會的危害,是不足為怪的,也是無損於關羽的。
(三)崇尚智仁的文化心理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統治曆史長河中,廣大的平民百姓處於封建君權的殘酷統治之下,因此,他們孕育了一種希望,能夠有智能之士,惠賜仁愛於天下的文化心理。
荀子說過:
智者知人,仁者愛人。瑏瑧關羽被視為智者,且為“大智”。他精通《春秋》。“羽好左氏傳,諷誦略皆上口。”瑨“誌在春秋,近千載,何人解說?兵戈裏,開函靜對,精義發越。”(劉濤《滿江紅》詩句)、“春秋之旨,獨得其宗。”(張鵬翮詩句)。在世人的眼裏,關羽在混亂如麻的東漢末年,能夠透視社會的種種謎團,清醒地走上一條為人所稱道的扞衛炎劉政權(或者說是匡扶炎劉政權)的道路,這符合中國傳統的文化心理;這就是他的大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