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3 / 3)

韓魏公帥太原,以多病求鄉郡,遂建相州之節,知相州,到郡疾亦未安。一夕,有大星殞寢堂之後,家人大驚,以謂不祥。久之,魏公方行而仆於地,家人尤惡之,而久之疾遂平,了無一事。而一日邸報至,王貽永卒。貽永亦建相州節,星殞於相,為貽永也。貽永庸人,方在位時,言官百方撼之不能損,豈知天上有物主之歟?貽永所謂沒興王駙馬者。此事見魏公侄正彥說。

衛樸楚州人,病瞽,居北神鎮一神祠中,與人語,雖若高闊而間有深處,類有道者,莫能測。雖病瞽而說書,遣人讀而聽之便達其義,無複遺忘。每葬曆,布滿,按以手,略撫之,人有竊取一,再撫之即覺。其市物擇其良苦,雖毫厘不可欺,有取其已棄者與之,樸即怒曰:“是已嚐棄矣。”由是人無能欺,亦莫知何以能若此也。頗言人未來休咎,亦屢中。曾布令海州沐陽,來楚見監司求舉狀,不遂,因試問樸以休咎,樸曰:“公何憂?自此三年,當為翰林學士矣。”已而信然。樸年七十餘卒,或言樸能養性導氣,仙去不死也。樸嚐令人聽其腦中有聲,常若滴水雲。

仁宗時有大豪焦隱者,嚐詣三司投狀,乞買撲解州鹽池,歲納淨利。時王君貺主計曰:“買撲無不可者,但當先自舉一後界乃可。”焦詞屈乃出,歎曰:“措大家也有長處。”

張文定以端明殿學士尹成都日,值藥市,其門醫李生因市藥遇一老人,相與問訊,老人曰:“張公巳再鎮蜀矣。”文定實一至,老人似言其前身事也。又曰:“今有藥二粒,君為我達於公,或公不信,未肯餌,則以一粒烹水銀,俟汞成金,可無疑也。”李生以藥獻公。公素好道,聞之甚喜,乃於府第小亭,躬取水銀構火,投藥一粒烹之。既烹,有聲如粥沸,有紅光自鼎中起,俄頃光罩一亭,而鼎中聲亦屢□,火滅視鼎中,爛然餅金矣。公取餘一粒即服之。公壽八十五,歲康寧,終身無疾,坐而逝。殯後柩有大聲,豈其屍解矣?不然,神丹在腹,豈與常人同腐也?某見公子恕說:“藥金一兩許,公令作四指環,其一公以奉其父,其一與其夫人,其一長子,其一以自服。父、夫人、長子皆前沒,金亦隨葬,獨公者猶在。”怨言此時公尚無恙,意今亦葬之矣。某嚐問恕以公居常導養之方,恕亦不盡知其深妙處,恕但言:“公自中年後即清居,獨居一堂,每旦起即徐步,周環約五裏所,日以是為常,不見別有施為也。少時服朱砂,又服天門冬,既老亦罷之。”公年八十餘時,某猶見之,視其□頰,白膩如少年然。公少年喜飲酒,飲量絕人,晚年病目,亦其毒也。公頗得彭老禦內之術,屢以試用,公言:“唯一次實覺精氣上溯至腦耳,他時不覺也。”

世言“眉毫不如耳毫,耳毫不如老饕”,此言老人饕餮嗜飲食,最年老之相也,此語未必然。某見數老人皆飲食至少,其說亦有理。內侍張茂則,每食不過粗飯一酸許,濃膩之物絕不向口,老而安寧,年八十餘。茂則每勸人必曰:“且少食,無大飽。”王皙龍圖,造食物必至精細,食不盡一器,食包子不過一二枚耳,年八十卒。臨老尤康強,精神不衰,王為餘言:食取補氣,不饑即已,飽生眾疾,至用藥物消化,尤傷和也。劉幾秘監,食物尤薄,僅飽即止,亦年八十而卒。劉監尤喜飲酒,每飲酒更不食物,啖少果實而已。循州蘇侍郎每見某即勸令節食,言食少即藏氣,流通而少疾。蘇公貶瘴鄉,累年近六十,而傳聞亦康健無疾,蓋得此力也。蘇公飲酒而不飲藥,每與客食,未飽已舍匕筋。

世傳唐張又新在李紳席上作詩贈樂妓雲:雲雨分飛二十年,當時求夢不曾眠。此詩固佳,然誤矣。夫求夢須眠,不眠安得有夢?

黃州倉有大蛇,其尾之圍猶如人股,倉連州宅園,蛇時時往來,人或見之。

有奉議郎丁糸延者,某同年進士也,嚐言其祖好道,多延方士。嚐任荊南監兵,有一道人,禮之頗厚。丁罷官,道人相送,臨行出一小木偶人,如手指大,謂丁曰:“或酒盡時以此投瓶中。”丁離荊南數程,野次逢故舊,相與飲酒,俄而壺竭,丁試取木偶投瓶中,以紙蓋瓶口,頃之,聞木人觸瓶紙有聲,亟開視之,芳酎溢瓶矣。不知後如何。

餘平生所見方士道人,惟見陳州有王江者,真有道之士。嗜酒佯狂,形短而肥,丫髻簪花,語言不常,有中理處。王侍讀陶守陳,頗禮之,數問房中之方,江無所答。王問有強兵戰勝之術如何?江曰:“百戰百勝不如不戰。”其言大抵類此。餘外祖李少卿居陳,以年德為一鄉所服,常延禮江,而江竟無所教。李一旦謂江曰:“與君相知有年矣,竟鎖胸臆不我教乎?”江曰:“君示鑰匙,餘不憚開也。”江止無常處,或神祠、佛寺,下裏、貧舍,遇便宿。惟持槁一束,時時題所止壁,作詩句。又有近性宗處,喜與小兒輩戲,或終日,小兒以狗蠅巴豆盈掬與之,江隨便啖食,而了無他。因衝部使者,導從使者怒,執送州杖之,出曰好打好打,人窺其杖處,初無損也。後有客自北門來,雲嚐遇夜風雨,寄宿道旁一小舍,舍中惟一老翁,至曉別去,老人曰:“到陳州為傳語任江客到陳城北草市。”王江遇之,曰:“何不道傳語?”乃知必任江,王姓非真也。自爾江稍往來他處,或至京師,今不複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