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水縣有高醫龐安時者,治疾無不愈,其處方用意幾似古人,自言心解,初不從人授也。蘄有富家子,竊出遊倡,鄰人有鬥者排動屋壁,富人子方驚懼疾走出,惶惑突入市。市方陳刑屍,富人子走仆屍上,因大驚,到家發狂,性理遂錯,醫巫百方不能已。龐為劑藥,求得絞囚繩燒為灰以調藥,一劑而愈。龐得他人藥嚐之,入口即知其何物及其多少,不差也。
紹聖戊寅歲,餘在黃州,見上元沽酒人,頭已簪麥穗,土人言:常年不爾。
黃州,江南流,在州西,其上流乃謂之上津,其下水謂之下津。去治無百步,有山入江,後崖頗峻峙,土人言此赤壁磯也。按:周瑜破曹公於赤壁,雲陳於江北,而黃州江東西流,無江北。至漢陽江南北流,複有赤壁山,疑漢陽是瑜戰處。南人謂山入水處為磯,而黃人呼赤壁訛為赤鼻。
蘇侍郎由黃門謫知汝州,因遊天慶觀。見殿上壁畫甚精,問之乃吳道子筆也,而殿稍不完,因施己俸新之。工又於殿脊上火珠中見有書字,蓋記建殿年月,後有書曰:某年月日有姓蘇人重修。校其時,正黃門修時也。然則人之行止,豈偶然哉。
黃州有小蛇,首尾相類,因謂兩頭蛇。餘視之,其尾端蓋類首而非也。土人言:此蛇老蚯蚓所化,無甚大者,其大不過如大蚓,行不類蛇,宛轉甚鈍,又謂之山蚓。
楊國寶學士,滎陽人,頗以文行著稱。元中任開封府推官,一家大小十餘口死幾盡,國寶最後亦卒。先是國寶有妹孀,依其兄以居。妹有庖婢,一日忽如病心狂語,終日不休,語頗凶怪,或取土為丘墳狀守之而哭,人以為不祥,勸楊逐之,楊不聽。時某與楊同館供職,時楊方喪一女,一日謂餘曰:“餘夜夢一蛇,首有冠。”餘素聞蛇身而冠,謂之喪門,大不祥,心知楊之禍未已也,不欲言之,已而果然。
田京待製將取襆頭戴之,有蛇出襆頭下。或言蛇戴襆頭喪門也,不數日京死。
京師有富家子,少孤專財,群無賴百方誘導之。而此子甚好看弄影戲,每每至斬關羽輒為之泣下,囑弄者且緩之一日。弄者曰:“雲長古猛將,今斬之,其鬼或能祟,請既斬而祭之。”此子聞甚喜。弄者乃求酒肉之費,此子出銀器數十,至日斬罷,大陳飲食如祭者,群無賴聚享之,乃白此子,請遂散此器,此子不敢逆,於是共分焉。舊聞此事不信,近見事有類是事,聊記之,以發異日之笑。
黃州雨後,泥中有蟲如細蚓,長尺餘,土人謂之蠱。言或人踐之,至其所踐處皆坼裂。又有一蟲亦謂之蠱,頭如,身長尺許,稍縈之即斷不倫。而北方凡屋角陰處,有蟲善躍而長,眉目有班,灶間亦有,南人謂之錢駝兒,疑《詩》所謂伊威。
黃州窗壁間有大蜘蛛,足長三寸,而腹極小,行甚,腹無絲,不能為網。
蘄州一日有赦書至,乃紹聖五年五月朔,受傳國寶赦也。郡官未知赦因,請問太守,其守妄人也,曰:“此赦以近修大慶殿成耳。”乃是赦文中有一句雲:告成大慶。記唐人有得友人書雲:改年多感,即宣傳雲:近改多感元年。正類此事。
王荊公知製誥,因讀張公安道舊製詞,見其作《曹佾建節製》,其一聯雲:世載其德,有狐趙之舊勳;文定厥祥,實薑任之高姓。大歎服其著題而語妙。此事某見蔡卞說。
某舅氏李君武者,少才勇,以武舉中第,嚐押兵之夔州,行峽路,暮投一山驛。驛吏曰:“從前此驛不宿客,相傳堂中夜有怪物。”君武少年,氣豪健,不顧,遂宿堂中。至半夜,忽有物自天窗中下,類大飛鳥,左右擊搏。君武捫常所弄鐵鞭揮擊,俄中之,遂墮地,乃取盆覆之,至天明發盆視之,乃一大水鳥,如雛鶴,細視之,乃有四目,因斃之,自後驛無怪。
世傳王魏公當國時,玉清宮初成,丁崖相令大具酒食,列幕次以飲食遊者,後遊者多詣丁,訴玉清飲食官視不謹,多薄惡不可食。丁至中書言於魏公,公不答,丁三四言,終無所雲。丁色變,問相公何以不答,公曰:“此地不是與人理會饅頭夾子處。”
前輩談經,重變先儒舊說,雖時有不同,不敢容易,非如近時學者,欲變則變,斷自胸臆,不複參考。見蘇侍郎說李迪與賈邊過省時,同落第,以“當仁不讓於師”為論題,而賈解師為眾,與傳注異。時李落韻,有司遂奏稟焉,詔落賈而取李,重變舊說也。
近世傳沈存中《筆談》所載殊有佳處,然其言語體勢絕似魏樸、王子韶,蓋括善二人故也。
沈存中為客話越州鰻井事,曰:“括親見上井時如常鰻鱺耳,俄頃稍大,已而緣柱而上,大與柱等。”客曰:“啟內翰,好粗鰻。”世謂無理誑人為粗謾。餘亦數聞人說鰻井,亦信神異。
邵雍字堯夫,洛陽人也,不應舉,布衣窮居,一時賢者皆與之交遊。為人愷悌,和易可親,而喜以其學教人。其學得諸易數,謂今五行之外,複有先天五行,其說皆有條理,而雍用之可以逆知來事,其言屢驗。某在史院時,曾得其著書號《皇極經世論》者數十卷,讀之不甚可曉。其書中所論有配律曆及平上去入四聲處,莫可考也。又有《周易卦圖》,未曾見之。或言雍此學無所從授,而心自得也;或言雍父得江鄰幾學士家婢而生雍,婢攜江氏家書數編來,邵氏雍取而讀之,乃得此學,未知信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