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3 / 3)

古說黃目乃尊,上畫人目,而禁中有古樽,乃畫龜。或言蟲中惟龜目最黃,不然,人目黃乃病也。

杜子美有《問人求小猢猻》詩曰:聞說夔州路,山猿樹樹懸。猢猻與猿兩物也,而子美乃聞猿而覓猢猻,亦大鹵莽矣。

潞公以太尉鎮洛師,遇生日,僚吏皆獻詩,多雲五福全者,潞公不悅,曰:“遽使我考終命耶?”有一客詩雲“綽約肌膚如處子”,蓋用《莊子》姑射仙人事也,洛人笑之曰:“願爾得婦色若此。”潞公色黔也。

蘇惠州嚐以作詩下獄,自黃州再起,遂遍曆侍從,而作詩每為不知者咀味,以為有譏訕,而實不然也。出守錢塘來別潞公,公曰:“願君至杭少作詩,恐為不相喜者誣謗。”再三言之。臨別上馬,笑曰:“若還興也,便有箋雲。”時有吳處厚者,取蔡安州詩作注,蔡安州遂遇禍,故有箋雲之戲。興也,蓋取毛鄭孫《詩》分六義者。又雲:“願君不忘鄙言。某雖老悖,然所謂者希之歲,不妨也善之言。”

某謫監黃州市征,有一舉子惠簡求免稅,書劄稍如法,乃言舟中無貨可稅,但奉大人指揮,令往荊南府取先考靈柩耳。同官皆絕倒。

錢穆內相,本以文翰風流著稱,而尹京為近時第一。餘嚐見其剖決甚閑暇,雜以談笑諢語,而胥吏每一顧問,皆股栗不能對。一日,因決一大滯獄,內外稱之,會朝處,蘇長公譽之曰:“所謂霹靂手也。”錢曰:“安能霹靂手,僅免葫蘆蹄也。”葫音鶻。

蘇侍郎言:“每見州府召客,觀其品別人類,已足觀政矣。”

錢穆嚐言:“三世仕宦,方會著衣吃飯。”故錢公每饗客致饌,皆精要而不繁。

舊說宋莒公通小學,好證人誤書,坐此亦招怨。如李獻臣三子,名皆從累字,長壽朋、次複圭、次徒芻也。莒公曰:“朋象鳳羽之形,非兩月也。”正此類甚多。又有以方回首類之曰:“不知回字直屈一畫耳,非兩口也。”

漢陽武昌,濱江多魚,土人取江魚皆剖之,不加鹽,暴江岸上,數累千百,雖盛暑為蠅蚋所敗,不顧也。候其幹乃以物壓作肅,謂之淡魚,載往江西賣之,一斤近百錢。饒信間尤重之,若飲食祭享無淡魚,則非盛禮,雖臭腐可惡,而更以為佳。一船淡魚其直數百千,稅額亦極重,黃州稅物,每有三淡魚船,則一日課利不憂。

貢父劉公作給事中時,鄭穆學士表請致仕,狀過門下省,劉公謂同舍曰:“宏中請致仕,為年若幹也?”答者曰:“鄭年七十三矣。”劉公遽曰:“慎不可遂其請。”問曰:“何故也?”劉曰:“且留取伴八十四。”底時潞公年八十四,再起平章事,或雲:潞公聞之甚不懌。宏中,穆字也。

熙寧中,有班中一大校,姓李,忘其名,嚐監牧馬於陳留雍丘之間。野中有叢祠,俗傳以為周襄王公主墓,李因取紙錢就墓拜焚之,紙錢不化,因忽昏仆地,不知人。久之蘇,謂其徒曰:“屬公主召我。”又歎曰:“乃爾富貴。”因不複語,雖問亦不答。牧事已歸家,即與其妻異寢,後亦寢疾。元豐中,忽一日,顧左右取衣冠甚急,又雲備馬,雲當從駕。其父問:“從何駕也?”答曰:“皇太後駕也。”既被衣冠,良久遂卒,乃慈聖太後崩日也。

殿中丞丘,多言人也,嚐在杭謁珊禪師,珊見之殊傲。俄傾有州將子弟來謁珊,降階接禮甚恭,不能平。子弟退,乃問珊曰:“和尚接甚傲,而接州將子弟乃爾恭耶?”珊曰:“接是不接,不接是接。”勃然起,摑珊數下,乃徐曰:“和尚莫怪,打是不打,不打是打。”

沈存中博學多能,天文、曆數、鍾律、壬遁,皆極其妙,尤善用算,然甚好弈棋終不能高。嚐著書論棋法,謂連書萬字五十二而盡棋局之變,而餘見世工棋者,豈盡能用算知此數?至有不分菽麥,臨局便用智特妙,而括欲以算數學之,可見其迂矣。括又自言推數知死時在稱意中,嚐言括死時頗熱鬧。然括之死,乃在謫廢中,非稱意也。

王聖美嚐言:“經傳中無嬸與妗字。”考其說,嬸字乃世母字二合呼也,妗字乃舅母字二合呼也。(二合如真言中合兩字音為一)

司馬溫公,當世大儒,博學無所不通,雖已貴顯,而刻苦記覽甚於韋布。嚐為某言:“學者讀書,少能自第一卷讀至卷末,往往或從中或從未隨意讀起,又多不能終篇。”光性最專,猶嚐患如此。從來惟見何涉學士,案上惟致一書,讀之自首至尾,正錯校字以至讀終,未終卷誓不他讀,此學者所難也。何涉蜀人。

餘遊洛陽大字院,見歐公、謝希深、尹師魯、聖俞等避暑唱和,詩牌後有一和者稱鄉貢進士王複,有一聯押權字特妙:早蟬秋有信,多雨暑無權。後不甚顯名,洛人雲仕亦至典郡正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