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沐浴著這燦爛的和煦陽光,看著萬物欣欣向榮的景色,她的思緒又開始活躍起來。
“婉兒,張柬之其人,究竟是何許樣人?”她突然開口,問侍立在身後的上官婉兒道。
上官婉兒被則天女皇冷不丁地提問嚇了一跳,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道:“張柬之老奸巨滑,深藏不露。依奴婢看,此人初入朝時,便包藏禍心。一直忍隱不發,是在尋找時機。奴婢實在不明白,以狄相國之忠正睿智,怎麼會看走了眼,力薦此賊?”
“不,”則天女皇搖搖頭,說道,“狄相國沒有看錯,張柬之確是一位安邦治國的棟梁之材。他力薦張柬之,不僅是為了朕,也是為了顯兒。不過,他是讓張柬之在朕身後恢複皇唐,力保新主。張柬之早動手了一步,自有他的道理。但卻是一種失策,天下人將認為他是貪圖祿位。怎麼,聽說他們都封王了?”
“是的,陛下。張柬之、崔玄韋等五人同日封王。”
“異姓封王,非國家之福,亦非此五人之福。這個張柬之,雖然老道,但與狄相國相比,還是差一截子。‘器滿則傾’,這個王位,也是好受的嗎?朕當年就不敢封薛懷義和張氏兄弟為王。”
上官婉兒怕則天女皇傷心,不敢再循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忙岔開說道:“姚元之(姚崇字)倒是忠正多情。聽說在皇上登基那天,他因思念陛下而放聲大哭。‘”
“嗯,這個姚崇朕沒有看錯,不僅抱經緯之才,而且有端方之品,他才是狄仁傑的真正傳人。他的哭,也不止是個多情的事兒,怕也多少有點兒韜晦遠禍的意思,真智者也。”
上官婉兒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層。
“婉兒,你看顯兒能掌好這個江山嗎?”“陛下,這,奴婢可吃不準。”
“知子者莫如其母。顯兒遇事無主見,耳朵太軟。但願他能信用張柬之等這些能吏,國家還不至於出什麼大亂子。就怕他們君臣不能慎終如始。唉,朕老了,本不想再管閑事。這是唯一的一塊心病,怎麼也撂不下。”
“陛下,別說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婉兒,你跟了我二十多年了吧?也該找個歸宿了。”
上官婉兒大吃一驚,一下子跪倒在則天女皇麵前:“皇上,陛下,您要趕奴婢走嗎?奴婢今生今世,絕不離開陛下。”
“傻孩子,朕怎麼合得趕你走呢?但朕的來日不多了,不把你安排好,朕如何瞑目?”
“那,陛下的意思……”
“以你的冰雪聰明,又在朕身邊曆練了幾十年,見過大世麵,諳熟朝中政事。朕想了,你該去輔佐當今皇上,保江山,守社稷,造福祉於天下庶民,也好青史留名。你收拾一下,明天便入宮,先做皇上的昭儀。朕二次入宮的時候,就是先當的先帝的昭儀。”
“奴婢怎敢與陛下相比,陛下是巍巍泰山,奴婢隻是一粒砂石。不,奴婢絕不離開陛下。”
“好了,就這樣吧。你入宮之後,還可以隨時來陪朕嘛。”
數日之後,中宗皇上尊太上皇旨意,將上官婉兒納入後宮,封為昭儀。
上官婉兒走了,則天女皇更加孤獨和寂寞,但她心裏高興。她又了卻了一樁心願,而且是一舉兩得:既安排了婉兒,又為當今皇上增添了一條強有力的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