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 山河日下無字碑(4)(1 / 3)

接下來的事,自然是清除餘黨。坐鎮南衙的袁恕已,一接到政變得手的信號,立即開始了大搜捕。二張的同黨韋承慶、崔神慶、房融、崔融等,皆被抓捕入獄。二張的三位兄弟張昌期、張同休、張昌儀,被同時斬首於洛陽城天津橋南。

二月二十五日,政變的第四天,太子李顯複位。

登基大典如儀舉行,朝臣們崔躍歡呼,彈冠相慶。中宗皇上李顯,在張柬之、崔玄韋、桓彥範等重臣們簇擁下,袞冕龍袍,喜形於色地緩步進殿,又一次登上了他二十三年前失去的最高權力寶座。

匡複成功,皇唐再造,莫大之喜。相王以下各王公大臣行三跪九叩大禮,山呼萬歲畢,大殿裏一片肅靜,人們都在緊張地等待著新皇帝的登基演說。

就在這時,從人群裏突然傳出一陣嗚嗚的哭聲。百官無不大驚失色,循聲看去,痛哭失聲者竟是匡複功臣之一的太仆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姚崇。

在登基大典的非常之時,竟然冒出了令人喪氣的哭泣之聲,中宗皇上不禁勃然變色。

宰相張柬之忙跪上前去,低聲勸老朋友道:“今日豈是哭泣之時,恐怕姚兄之禍事從此始矣。”

姚崇卻並不理會,抹了把眼淚說道:“事奉女皇陛下年歲已久,今日忽然辭違,情發於衷,如何忍得?前與公等誅殺凶逆,是臣子之常道,豈敢言功?今辭違舊主,悲泣者亦臣子之終節,因此獲罪,也心甘情願。”

掃興歸掃興,喪氣歸喪氣,登基盛典還得照樣進行。女皇仍健在,自然要有所安置。中宗頒詔,上尊女皇為“則天大聖皇帝”,遙領太上皇,遷居上陽宮。皇上每十日率百官詣上陽宮問安一次,以視起居。

張柬之、崔玄韋、桓彥範、袁恕已、敬暉等五人因匡複功高,同時封王。於是,人們便稱這次政變為“五王之變”。

對其他政變中堅,也都論功行賞,加官進爵,非公即相皆大歡喜。隻有那個“不識時務”的姚崇,被冷冷清清地扔在了一邊。數日之後,被逐出京師,貶官毫州剌史。

然而,正是因此一貶,卻使姚崇避免了日後與張柬之等“五王”同被殺戮的下場,終至成為玄宗開元年間的一代名相。禍兮福所伏,福兮禍所依,造化無常,真正令人咋舌。

不管怎麼說,曆史是無情的,則天女皇一手創立的武周王朝還是一世而終了。從今天開始,已是中宗皇上的神龍元年了。萬裏神州,又成了李唐的天下。

轉眼已是四月末,天氣漸漸變熱,萬木蔥蘢,碧草茸茸。上陽宮的小花園裏,百花齊放,爭奇鬥豔。許多不知名的美麗的鳥雀,在樹枝上歡跳鳴唱。色彩斑爛的花蝴蝶,在綠樹繁花間無憂無慮地穿梭翩飛。

則天女皇斜躺在小亭旁臨時安放的軟塌上,微合著雙眼,靜靜地享受著春末夏初這暖烘烘的溫煦,享受著大自然慷慨的饋贈。

不,此刻,她是在享受寧靜,享受安逸。她這一輩子太累了,不是驚濤駭浪,就是腥風血雨;不是劍拔弩張,就是勾心鬥角。幾時曾這樣清靜過、消閑過?

搬到上陽宮兩個多月來,她就不止一次地叮囑自己,你武曌的曆史已經成了過去,永久地翻過去了。既然已經退出了曆史的舞台,就該好好地享受另一種生活,一種單調的枯燥的靜謐的生活,但卻是一種全新的生活。

她做到了,這五六十天裏,她不再過問朝廷的事,連一個字也不問。除了有時候想起昌宗、易之兄弟的慘死,心中泛起一種無奈的傷感。其他一概不想,幾乎是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