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板信以為真,開口問道:“何老師,保家仙哪裏能請來呢?”民國那會兒的教書匠一般都喊先生,四川人喊的老師不一定真的是教書育人的老師,實際意思是對有手藝的師傅一種敬語。
何觀成故作神秘的閉眼一陣念咒後,回道:“明天一早去買兩斤奇貓兒(青蛙)回來,養在院內水池子裏。貧道稍後再給你一壺符水,之後七日買上奇貓兒一次放入水池中,再將符水倒入池中半碗,切記買來的奇貓兒不能打,任由他們跳,三七二十一日後,自然就有家仙常住宅院咯。如果還有啥子別的事情,關聖殿門口再來找我就是。”
江老板聽得雲山霧罩,隻曉得奇貓兒可以拿來燒泡海椒(辣椒)下酒,味道確實沒得說,但沒聽過奇貓兒還可以拿來請家仙的說法。轉念一想也是,人家是學過藝有全真傳承的道人,這些稀奇古怪的做法說不定裏頭的道法深了去了,凡夫俗子咋個可能看得透,想完痛痛快快的多付了錢,何觀成也沒多待,轉身告辭出門而去。
出了大門,走在路上的何觀成高興得差點沒飄起來,為啥子呢?實際上根本就不是啥子精怪鬧宅,旁人不曉得看不透,他何觀成卻是清清楚楚,來的路上早就問過來人,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進門拿鼻子一聞,四處一番查看後就明白過來,分明就是巴壁虎(壁虎)太多的原因。
江家大院占地不小,房子也修得不錯,坐北朝南前後兩進的大宅子,四麵周圍高牆圍攏,東側客房、西側灶間,後麵用青磚砌到頂,左右兩側再壘砌一人多高的的半牆,其餘地方雇來巧手木匠師傅,花大價錢買來上等木材打門框、窗戶框,屋頂天花安上幾道木頭大梁,鋪上牛毛氈做頂,刷好幾層白灰,既氣派又敞亮,這種磚木結構的房子通風陰涼,冬暖夏涼還透氣,人住著也舒服。
不是一直有個說法是,隔夜的茶不能喝嗎?照老一輩的說法是隔夜的茶放一晚就會有毒性,萬萬喝不得,喝了輕則害病,重則丟命。其實根本就不是啥子隔夜茶有毒不能喝,而是那會兒的房子大多都是土牆瓦頂,好一點的也是磚木結構的人字形房頂,這種結構的房子好是好,偏偏最容易引來巴壁虎聚集在房梁屋頂上活動。巴壁虎本身無毒,但巴壁虎的尿卻毒性不小。
白天的時候巴壁虎藏身牆內縫隙中或梁上背光之處,很難能看到,夜深人靜時分,常有巴壁虎鑽出來吞吃蚊蟲。三五隻巴壁虎成不了氣候,就算屙尿也沒那麼巧,剛好尿到喝水的杯子裏。江家大院修的講究,住的人也多,人一多就招蚊子,加上房子牆裏能藏身的地方不少,如此一來,巴壁虎自然是越聚越多。搬進江家大院裏後,江老板茶杯裏有股騷臭的味道,上上下下有人害病之事就不難理解,分明就是巴壁虎太多了,天天在房梁上爬來爬去的逮蚊子、飛蛾吃,吃飽喝足後難免會有尿落下來。一隻兩隻的尿落到茶杯裏喝了雖不致命,但害病傷身總是難免的,況且巴壁虎如此多,落下來的尿自然也少不了。
何觀成知曉五行生克之理,之所以讓江老板買來青蛙放入院中水池,無非是因為青蛙乃是巴壁虎天敵之一,青蛙既能吞吃巴壁虎,也以蚊蟲為食。但單單憑借青蛙自然不能長久,這東西上蹦下跳四處亂竄,還會引來另一個天敵菜花蛇入宅吞吃巴壁虎。之所以要以二十一日為限,其實是為了有足夠的時間引來菜花蛇常住江家大院,反正菜花蛇本身也懂得避人,常常捕鼠為食,很少在人前現身,對人既無毒也不傷人,民間百姓常將家中出現的菜花蛇視為保家仙,都說家裏麵風水好才會有家仙保佑,言語間談及此事,往往頗有一番得意之色。
而何觀成剛才的一番裝模作樣,說開了無非是為了生意買賣能做得成,他要是過去直接點明要害,別人信不信另當別論,關鍵是三兩句話就要收錢,人家隻會覺得這個錢花得不值。隻有裝神弄鬼的耍點把式,拿點架子,這才能讓別人心甘情願的把錢掏出來,完了還會說你道法精深有本事,最後加一句後邊有事情再來關聖殿找他,一來顯得自己胸有成竹包善後,二來是告訴別人真神在麵前,何須找菩薩,長此以往生意買賣就有老客戶,不愁別個端著豬頭找不到廟門,這門耍舌頭下套的手藝在他這裏,硬是裁縫的家當——針掙(真正)的。
何觀成還在那裏轉動腦筋搞不清楚具體是咋個回事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江老板開口了:“何老師,這次還要勞慰你幫個忙哦。”
何觀成吃不準是不是上回的事情露餡被發現,不敢張口點破,聽江老板說話倒是客氣,用套話接到:“江老板你說,聽你的安排就是。”
江老板道:“安排算不上,最近家裏出了件事情,需要你看看究竟是犯了啥子忌諱。”
何觀成聽他話裏的意思不像是上次的事情露餡,難道說上回的巴壁虎又聚窩了?這對他來說不算啥子難辦的事,於是放心下來,問起究竟是啥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