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說到何觀成想要擺攤算卦掙口飯吃,少不得要去拜袍哥大爺的堂口上供,書中代言,當時社會上操社會嗨袍哥的人一抓一大把,每行每業都有袍哥勢力的影子,到了何觀成這種平頭百姓這裏也不例外。別人要問,還每行每業都有袍哥的影子,袍哥就這麼霸道嗎?這還真的不是在這裏跟各位冒皮皮吹牛,清末民初那會兒,社會動蕩不堪,法紀綱常繚亂,民國政府剛剛成立不久,麻麻渣渣的事情千頭萬緒般都解決不完,四川這裏更是各路大小軍閥混戰連年戰火不斷,對民國政府的行政指令說白了,那真的是玉皇大帝的外甥二郎神——聽調不聽宣。
四川的袍哥本就勢力不小,早就趁機滲透進了社會各行各業和上下政府的方方麵麵,政府監管不到位,十個成年男人裏,起碼有五個都拜入過袍哥碼頭,剩下的三個就算沒入袍哥,那也跟袍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大多背靠袍哥這顆大樹混口安穩飯吃,再不濟剩下個把兩個人,都多少會兩句袍哥的黑話切口。在這種大背景下,說句難聽點的話,民國政府那會兒在四川當地的行政指令要想落實到地方難度不小,往往還不如當地堂口的舵把子一句話管用。加之民國那會兒,當官的人裏頭,找不出來幾個清正廉潔的,沒錢沒勢的報官,當官的不把屎都給你榨出來,算你拉得幹淨。就連小娃兒玩耍之時唱的順口溜都是:“警察局的官,個個全部變了樣,當官的隻曉得打麻將,吃喝嫖賭都在行,見了婆娘心頭癢,打官司都要花大洋... ...”
無論哪個人,想要做生意擺攤子不是隨便亂擺的,四川有句話說得好,朝廷無空地,世上無閑人,擺攤做生意不可能跑到山上沒人的地方,肯定哪裏人多就在哪裏。一般人多的地方都在街麵上,吃喝拉撒睡、油鹽醬醋茶、豆米麩酒臘,沿街有各行各業的鋪子開門做生意。攤子擺在別人店鋪門口,擋住別人做生意,人家店鋪的老板不攆你才怪。去市場上也不行,這種地方一般都有袍哥碼頭把持,不上供給堂口裏的舵把子,遇到好點的,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攪鬧生意,要是碰見差點的,走過來就把攤子給你掀了,當街給你一頓錘。你去報官,那個年月,官家的大老爺說不定還是混清水袍哥的,手倒拐(胳膊肘)咋個可能朝外?就算官家大老爺不是袍哥堂口裏的,也多少跟袍哥堂口有點勾扯,偶爾還要借助袍哥堂口的勢力幫忙辦點上不得台麵的事,哪可能真給你辦?不借機敲你的棒棒就該阿彌陀佛的感恩戴德了,你要真的跑去報官,就要先問一下自己的荷包答應不答應。
要不說人緣就是飯源呢,當初清陽子在瀘州擺攤算卦,下山入世行走世間自然避免不了跟各色人等打交道,早就與廖大爺相熟,何觀成跟在清陽子屁股後麵,曾經與堂口上的廖大爺有過數麵之緣,多年下來也因此熟知袍哥規矩。他何觀成懂行市,勉強算是半個內夥子,曉得過河五裏,先問鹽米的道理,既然要在瀘州討口飯吃,自然要拜會當地的土地菩薩。於是四下打聽找到堂口的廖大爺,一番求告,表明身份後,告訴對方想在關聖殿前擺了個算卦的攤子,兼著代寫點書信,起個名測個字,勉強對付一口鹹菜清稀飯。
廖大爺本就是個耿直爽快、急公好義之人,見到昔日熟人的小徒弟前來拜會,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何觀成,又聽聞清陽子仙去,亡於曾爛龍這個該死的瘟喪之手,不免連聲歎息。對於何觀成想要擺攤算卦求個活路的事情,不僅免去了上供之事,反而還隨手拿出十個大洋讓其寫(租)個房子落腳,並且交待手下的兄弟夥平日裏多照看著點。
何觀成選的這個地方也經過深思熟慮,關聖殿前善男信女多,人頭也雜,茶館、飯館、擺攤賣菜、燒香求告聚攏了各色人等,有點啥子風吹草動的消息都傳得飛快,於是先拿出師傅清陽子傳授的起卦算命的手藝,一邊查實曾爛龍慘死的真假,一邊掙點吃喝住店的錢,想來一兩個月就能搞完。等此間事了攢好路費後,再回去古常道觀重入山門,想來隻要自己誠心認錯悔過,掌門的方丈不會將他拒之門外。
有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人一忙起來就忘了正事,原本打算攢下路費就重新拜回古常山門,可偏偏每天掙下來的錢除幹打盡後能存起來的剩不到幾個,前前後後居然耽擱了他整整一年。
何觀成是得過正統道家傳授的人,又在青城山上學藝多年,哪怕是手藝沒學精,那也是學全了的,就算不動用真本事,都比走江湖竄巷子,靠著坑蒙拐騙混飯吃的陰陽先生厲害。時間一長,大多數人都曉得關聖殿前有個何道士,算卦看相、測字相地、抓鬼驅邪、看氣象推流年、合八字看姻緣等等本事硬是沒話說,他這卦攤上的生意雖然談不上客似雲來,一天下來掙上個把兩個現大洋混個肚皮圓不成問題。
直到城中胡家大院發生了一件鬼敲門的怪事,何觀成才終於搞清楚曾爛龍並非死於啥子小鬼索命,真正的凶手不是旁人,正是胡家小少爺的親生老漢兒。
有一天,何觀成守在卦攤前給人算命,嘴皮子翻飛半天,把前來算命的老太婆說得不要太高興,臨走時還多付了卦金。老太婆走後,何觀成低頭瞅了一眼荷包裏的錢,嬉牙瓣齒的正琢磨著等下中午飯點到了,拿點啥子對付一頓,是去張家鋪子吃紅油水餃還是去李家館子吃蒜泥抄手時,卦攤上來了個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