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嫁人就嫁這樣的人(2 / 3)

俞鑒在車站旁邊的餛飩店裏吃了碗餛飩,然後先到新華電影院去看望一位叫何健的老同誌。這是她的“迂回戰術”——曲線探情郎。她不能直接去找蘇玉飛,那樣別人知道了會說閑話。

從何健處出來,俞鑒才往文工團去,到了那裏天已黑了。她不敢走前門,便來到文工團後門,說找蘇玉飛,值班大爺說,蘇玉飛到杭州人民大會堂演出去了。

俞鑒急忙趕到大會堂,繞著圍牆,一圈一圈地轉悠,一邊等戲散場。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鍾,才看見蘇玉飛急匆匆地向她跑來。

原來蘇玉飛演完戲回到文工團,聽門房大爺說有個女同誌找他,蘇玉飛知道是她,他知道她是急性子——一定會到劇場外邊等他;也知道她是“死心眼兒”,見不到他,一定會在一個地方“傻等”。

“你怎麼來了?這麼突然,我一點兒都不知道。”蘇玉飛見俞鑒身穿布拉吉,戴著墨鏡,背著黃挎包,吃驚地問。

俞鑒滿心歡喜,向他說明原委,又說:“我是偷著來看你的。”

“你膽子太大了!從上海一個人跑到這兒!現在這麼亂,你就不怕讓壞人拐跑!”難怪蘇玉飛會擔心,那時的女孩子很少單獨出門。

倆人又商量了一下蘇玉飛去不去北京的事,一致的意見是暫時不去。第二天一早,俞鑒就離開杭州,回到了上海。

劉元彤回京後,通過南京軍區發了調令,調蘇玉飛和另一位拉京胡的同誌去北京工作。調令上說,北京要成立一個京劇團,缺少武生演員骨幹,但沒有說明是俞鑒這個團。

這次調動沒有成功,浙江軍區職工科一位負責同誌說,蘇玉飛剛到歌舞團,過一段再說。幾個月後,南京軍區再次下達了調令。

俞鑒回到北京,正趕上部隊掃盲,開展文化學習。她認了不少字,還學會了寫信,半個月和蘇玉飛互相通一次信。那時她和旦角演員高玉秋住一間宿舍,晚上熄燈後,她還在被窩裏用手電筒照著亮,偷偷地給蘇玉飛寫信。高玉秋納悶地問:“俞鑒,你學文化怎麼這麼積極啊?”她哪裏知道,俞鑒是在給蘇玉飛寫情書。

蘇玉飛在信中告訴俞鑒,總政已兩次調他去北京,目前他仍在全力“抗上”。俞鑒趕緊回信,讓他千萬別來——她還是覺得他不適合從事京劇。

如此來回“拉”了幾次“鋸”,蘇玉飛寫信說他“扛”不住了。要是再不走,連團長都要為這事背處分了。

1952年8月,蘇玉飛終於奉調來京,大家也慢慢知道了他倆的戀愛關係。戀情公開後,俞鑒私自去杭州探“情郎”的事情自然敗露了,有人跟她開玩笑說:“你跑到杭州哪兒是去看老同誌啊?你是看蘇玉飛去了!”還有人說:“蘇玉飛對你不合適,這人很滑頭,將來弄不好要甩掉你的。”

領導也找她談話,勸她不要急於成家,“烏蘭諾娃為了跳舞,三十歲才結婚。你很有前途,我們不希望這麼早就讓婚姻絆住你的腿……”

她卻堅持自己的觀點:“晚結婚可以,但是我不放棄他,跟他跟定了!”

領導說服不了俞鑒,又找蘇玉飛談話:“現在俞鑒的演出任務很重,你們倆的級別都不夠談戀愛的資格。”部隊規定營職才能談戀愛,他倆當時都是排級。

蘇玉飛的回答是:“別的我不管,國家有新婚姻法,不管軍隊還是地方,都是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婚姻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級別不級別的。再說我和她現在隻是朋友,還沒到你想象的那種程度。我保證絕不影響她的工作,支持她多演出,多作貢獻。至於我們的關係究竟能不能成功,還要看將來的發展……”

蘇玉飛不愧是部隊裏的“秀才”,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無懈可擊。領導隻好表態說:“那好吧,隻要不影響工作,我就不幹涉你們。”

1956年11月,這對有情人終於結束了長達數年的戀愛馬拉鬆,組建了幸福的小家庭。這一年,蘇玉飛二十五歲,俞鑒已整整二十八歲了。

結了婚就意味著開始“過日子”。他倆建立戀愛關係之初,蘇玉飛首先想到的是俞鑒從小學戲,吃了很大的苦,受了很多罪,很不容易。他心中默想,如果將來兩人能成為夫妻,自己一定要好好愛護她,決不能影響她的藝術。如今成了一家子,蘇玉飛終於等來了名正言順地“心疼”俞鑒的機會。

在家庭生活中,蘇玉飛對妻子處處體諒、處處包容。俞鑒從小學戲、演戲,既沒有做過家務,也沒有這個興趣,所有的家務活兒,母親在世時全靠母親,母親去世後由蘇玉飛一手承擔。

在俞鑒眼裏,丈夫最大的優點是凡事讓著她。丈夫脾氣好,自己脾氣急,可他從不計較她的態度。拿一件很小的事情來說,家裏刷完房子掛裝飾品,活兒都是蘇玉飛幹,但隻要俞鑒覺得哪一件東西掛得不是地方,她覺得不滿意,就要換地方。蘇玉飛任勞任怨,說換哪兒就換哪兒。

團裏分成兩個隊到外地演出,他在一隊,她在二隊,一別幾個月。完成任務回到家,俞鑒想:戲裏的青衣、旦角都要伺候男人,我雖是演武生的,也得學一學,盡一盡妻子的本分。於是她端來一盆熱水,說:“蘇玉飛,你洗洗臉,我給你擦擦身子。”這是婚後她第一次主動照顧丈夫。

蘇玉飛受寵若驚:“你下次不要給我打水,這些活兒你都別給我幹,我自己來。”他早已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不僅如此,他還要照顧妻子和這個家。平時,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從不讓妻子動手。

如果說一般的“心疼”在恩愛夫妻之間不難做到,那麼另一種“心疼”就需要境界了。倆人共同生活的幾十年中,最讓俞鑒感動的是在過夫妻生活這件事上,丈夫最體貼她。到了晚年,她感慨地說,假如丈夫在這方麵不夠節製、對她不夠體貼,那她的事業早就完了,必然會“倒在婚後”,更不會有後來延續一生的輝煌。

作為妻子,在這一點上俞鑒非常感激丈夫,她甚至覺得自己做得很不近人情。年輕時,倆人一接觸就有孩子,當時又沒有很好的避孕手段。她演出任務繁重,體力消耗很大,經常以累為由,拒絕丈夫這方麵的要求。今天回首往事,俞鑒才意識到,為了事業,自己犧牲了許多做妻子的義務,在這方麵她一直覺得有愧於丈夫。而他呢,始終說不出口,始終自覺地克製著自己的欲望。

相繼有了三個孩子後,出於對俞鑒的愛護,馬玉槐同誌曾建議蘇玉飛做絕育手術。他答應考慮一下再作決定。

說實話,對於這件事,蘇玉飛內心是有顧慮的。他是武生演員,看到團裏有的男同誌做絕育手術後影響了身體,他擔心自己從此不能再上舞台;再者,假如自己真的做了絕育手術,萬一發生“婚變”怎麼辦?倒不是擔心妻子會變心,對俞鑒的人品和秉性,蘇玉飛自信了解頗深;但他是個心細如發的男人,女人的心是那樣捉摸不定,現實中有的家庭看上去過得好好的,不是說分手就分手了嗎?他不能不給自己留條“後路”。但這念頭隻是在他腦海中閃了一下,他同樣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