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大,裝滿了無數傳奇的故事,但越小芽覺得這些隻是陳詞濫調的說法,每一年都會有一個江湖的大英雄,也會有一個惡貫滿盈的人,紅塵匆匆,江水商商,有路則過,無路則返。
越小芽最初下山的時候,本不是像現在這般模樣,師父也要跟著下山,越小芽就問他,你也要當江湖的大英雄嗎?師父搖了搖頭,他隻是沉默的看著遠方,遠方很久都沒有傳來越小花的消息,越小花是越小芽的師姐,二十年多前下山闖蕩江湖,第一次被人打斷了腿扔入鬧市之中,後來又爬回了師門,經過一番救治,越小花又去闖蕩江湖了。往後,可能是死了,又或者有了自己一番事業,越小芽並不知道。師父並沒有說起越小花的故事了,不過師門之中對她多有微詞,她剛下山時先是砸了百花樓,又砸了神威鏢局的招牌,後又一人一刀殺入流風回雪樓。真是頗為傳奇,越小芽也想做這樣的人。
越小芽是師父撿來的孩子,師父說本不想撿的,結果她的嚎哭太像越小花了,於是便撿了她,又養了十六年。
江湖有江湖的風流,汴京有汴京的故事,繁華的汴京,這樣一個地方對任何的年輕人都是機遇,可是,現在越小芽隻想不被餓死。
她帶著師父下山,米麵糧油,吃穿住行,都需要銀錢,越小芽沒錢。
白天做工,晚上去瓦舍舞刀賣藝。
她的刀法頗為精湛,畢竟這一招一式她練了十年,她也隻練了這一套刀法。她的體質並不適合練刀,不過,不去耍大刀她也隻能去乞討了,一招一式銘刻於心對她來說,還算輕鬆。
師父受不了每天粗茶淡飯的日子,於是,小芽的師父跑回了山上,不過,越小芽卻不覺得,柴米油鹽醬醋茶,克服了這關,之後才會是大英雄的人生,越小芽要做江湖第一人,像越小花一樣。
於是,越小芽退了租的房子,沒有師父跟著,就不用住房子了,太奢侈了,她轉身買了草席和稻草,晚上找個安靜的地方倒是也能睡的下。有王公貴族路過,她正好還能撿撿他們丟下的閑碎。
汴京有甜水巷,甜水巷裏有李師師,李師師與越小芽還頗有一番淵源,師師姑娘盛名,她極富有才名,以詩會友,又擁有著美貌,如果沒有擁有高貴的身份,那麼越漂亮越危險,自己越危險。越小芽曾為她作了一篇驚鴻賦。一篇驚鴻賦奪得美人青眼有加,又因為不舍美人被困牢籠,越小芽便想帶走她。
她身穿錦繡花裳,輕步曼舞,宛若流風回轉,燕容回轉,是盈盈一水間,眉黛輕掃,眼波流轉,唇色若丹,身姿婀娜。
李師師將驚鴻賦投入火中,美人絕望哀泣,如同烈火烹油一般,她告訴她:“籠中的雀兒一旦飛出去,便會死。況且,我喜歡榮華富貴,我的恩客有很多,我出不去的,因為他們,也因為我。”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我配不上驚鴻賦,你所寫的是一位美麗清麗的仙人,我活於人世,被世事糾纏,被汙泥所染,而她出淤泥而不染,我做不到的,它很難,若真有一日,待我高飛,待我脫身,定會活的如驚鴻一賦。”
“我希望,你能看著我。等我脫身的那一日,我想我會需要你幫幫助。”
越小芽從袖間揪出手帕,她笨拙的為李師師擦著眼淚,“你別哭,你不要傷心,我一定會看著你的。待你籌謀,待你高飛,你若想出去,我便拚死幫你。”
李師師粲然一笑,她說:“像你這樣的人,不適合留在汴京。你這句話對多少人說過。”
越小芽歪了歪頭,扳著手指數,說道:“賣菜的老翁,後院浣洗的大娘,想要風車的小娃娃,走街串巷的賣貨郎,還有甜水巷許多位姑娘們。師父說,我這個人沒有多少心眼,很是笨拙,他希望我像小花師姐一樣,可是如果人人都是一個樣,那也不好,我越小芽就是越小芽,不是別人。我知道,可能我行俠仗義會被人騙,沒關係的,如果我今日幫了的那個人,他萬一以後會幫助另一個人呢,隻要我對她的幫助沒有危害他人,這就算是幫助,我問心無愧。”
李師師摸了摸越小芽的腦袋,笑著說:“少有赤誠之心,不是汴京不適合你,而是這個世間不配這樣的赤誠之心,沒有貪婪,沒有欲望,純粹的人,我也見過這樣的人,可是很少。”
“師師姑娘,等我有昭一日,一定砸了甜水巷,將你們都放出去。”
“放出去……我們也無處棲身,賤籍女子是沒有多少容身之地。”
“那我就一把火燒了籍冊。”
“你可真是可愛。”
越小芽甚至想挑了上麵的一身黃袍,將那位附庸風雅的皇帝一腳踹下皇位。她不敢說,隔牆有耳,傻話可以說,不切實際的可以說,可這些不切實際的正是她的內心所言,大逆不道的話不可以說,在哪\/裏,對誰,都不可以說。
越小芽如今賺錢頗少,來汴京的途中又收留了幾個因為戰亂與水災的孤兒, 雖然都送到了汴京中的濟慈堂,可是那其中有一位名喚芝芝的小姑娘,天生心悸之症,需要用昂貴的藥材吊著命。
濟慈堂肯定不會花那麼大的一筆錢去給芝芝買藥材的,於是,越小芽隻能每日賺銀錢,累積下來,去藥材商人手中收購,又送到藥堂製藥,磨粉,製藥丸,藥丸雖小,藥效也少,可卻能吊著芝芝的命。
倒是有一味藥材能救芝芝的命,為她徹底的治愈心悸,苦海蓮蓬,生於極南之海,因有奇效,早在幾十年前就被采光了,如今隻能去向藥材商人那邊詢問了。越小芽在藥材商人那裏連著做了三月的工,又冒著風雪去昆侖采藥,才換得買商人手上的苦海蓮蓬的機會,隻是苦海蓮蓬價貴,要整三百兩金。
如今,這樣的賺錢門路肯定不行了,得另找門路。
正巧,一紫衣男子將幾大袋銀錢甩在桌子上,挑著眉問她:“可否與我做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