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耐不住寂寞了。邊看牌邊打趣地說道:“你們看,我的夫人討好起公安部長和上海市長來了,把我這個四川人和兩個湖南人(李富春和陶鑄)拋在一邊。我的麵裏什麼也不要,但要放辣椒。”話音一落,又引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卓琳爽快地說:“行!行!都滿足你們的要求”。
說罷,她轉身去了廚房。
不多時,卓琳幫助廚師端來五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外加兩小碗紅燒肉。
卓琳看到鄧小平伴著辣椒吃著麵條,精神和氣色都十分地好,臉上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迎接生活的挑戰
10月的北京,該是金風送爽的時節。然而,1969年的10月,卻有一股寒氣迷漫在北京中南海的上空。
林彪發布的“一號命令”,把鄧小平等一大批黨和國家的領導幹部趕出了北京。卓琳跟著鄧小平前往江西監管勞動,鄧小平的繼母夏伯根隨行。
10月26日清晨,一輛載著鄧小平、卓琳和夏伯根三人的汽車開出中南海,向機場悄然駛去。
沒有任何人送行,沒有一個子女在他們身邊。
難道就這般淒涼地離開中南海嗎?昨夜幾乎徹夜未眠的卓琳,此刻,頻頻向車外回首,希望出現一個奇跡:能看到一個趕來送行的兒女。可奇跡並沒有出現。頓時,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陷入深深的憂思之中?老大鄧林大學畢業後還未分配工作,仍在被迫沒完沒了地交待父親的“罪行”。
鄧楠、鄧榕、鄧質方在“文化大革命”開始以來也因為父親的“問題”受到株連。這時他們都下放到邊遠的安徽、陝西、山西農村,連信也沒法寫一封。
卓琳心中最掛念的是老二鄧樸方。鄧樸方原是北大物理係的高材生,由於受父親“問題”的株連,被“亂世狂女”聶元梓操縱的紅衛兵殘酷鬥爭,無情打擊,不幸墜樓,造成脊椎骨嚴重折裂。幸有一位工人師傅在逆境中挺身而出,伸出救死扶傷之手,把昏迷中的鄧樸方送進了醫院。
年僅24歲的鄧樸方僥幸保留了性命,但從此開始了殘疾人的生活。卓琳一想起尚病臥在醫院的兒子無人照料,自己又要遠去它鄉,不由得心如刀割。
頭天晚上整理衣物,打捆裝箱,通宵沒有休息,再加上心事重重,滿腹憂傷,卓琳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倚靠在座位上,向窗外望去,想鬆弛一下紛亂的心緒。然而,窗外的情景,更加剌痛了她的心。
映入卓琳眼簾的是一張張“打倒”“火燒”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叫劉鄧“永世不得翻身”的巨幅標語。整個北京,仿佛成為標語的海洋。
卓琳隻好將疲憊的眼睛閉上。
鄧小平此刻似乎沒有陷在兒女情長之中。他穩如泰山地閉目沉思,看上去仍然沉著、鎮靜、堅毅。
機場到了。隨著一聲聲引擎的轟鳴,飛機起飛了。
鄧小平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雙目炯炯,一言不發。“風蕭蕭兮秋水寒,此去京城兮何日還!”
此時此刻,他心中翻動著苦澀的波濤。
在南昌市郊向塘機場,他們乘坐的飛機安全著陸。機艙門打開,卓琳攙扶著夏伯根,跟隨在鄧小平身後,走下舷梯。
舷梯下麵,幾位身著軍裝的江西省委核心領導小組辦公室的秘書們早已恭候在場。他們將鄧小平一家請上了汽車。
小車沿著一條公路,駛進南昌市,停在江西省軍區招待所門口。鄧小平、卓琳和夏伯根被安排在招待所二樓的一個套間裏休息。
三天後,一位年輕的軍官來到鄧小平、卓琳夫婦麵前。他,就是省裏派來的負責鄧小平、卓琳夫婦今後的勞動、學習、生活安排的管理秘書黃文華。他現在來接他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鄧小平望了望眼前這個陌生的軍人,麵無任何表情。
黃文華先把鄧小平請上汽車。然後,轉過身告訴卓琳,東西可以放在卡車上。
卓琳指著手提的一隻皮箱回答道:“我們東西很少,飛機把全家的財產都帶來了。”說完,也扶著夏伯根上了汽車。
汽車載著鄧小平、卓琳夫婦和夏伯根,以及他們剛剛結識的黃文華,駛出軍區招待所,進入八一大道,飛速地奔馳著。
車內一片肅靜。卓琳不由得欠起身,撩開窗紗向外望去,隻見馬路兩旁的樹枝在秋風吹拂下搖曳不停,落葉撒滿一地,馬路上行人稀少,四野裏一片灰暗、蒼涼的景象。
觸景生情,卓琳的心情頓時又變得沉重起來。
車要往何處開,人要往何處去,不得而知。
幾天來,一家人機械地上、下飛機,上、下汽車,任憑別人的擺布、安排。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坐在身旁的丈夫鄧小平。
53他被打成“全國第二號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遷出中南海,下放到遠離首都的江西監管勞動,對他是個更大的打擊。他能承受得住嗎?今後他的命運將會怎樣?
一連串的問號在卓琳的腦海裏翻騰著。
她,不由得轉過臉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鄧小平的目光依然是那麼鎮定、堅毅,從容不迫。
卓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30多年了,他們朝夕相處,一起度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艱苦歲月。同生死,共患難,迎來了新中國的曙光。為了建設新中國,卓琳辛勤工作在鄧小平的身邊,陪伴他度過了一個個不眠之夜。
如今,他們已經步入老年人的行列——鄧小平65歲,卓琳53歲,卻失去自由,被迫遠走它鄉,去過孤獨、寂莫的監管勞動生活。
經過戰爭磨難的卓琳,準備與鄧小平再渡患難,迎接生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