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子的老家在渭北縣,為躲避一場飛來的橫禍,他來到古城。他在工地幹過小工,燒過鍋爐,後來在一家酒店當保安,忍辱負重,苟且度日。他曾參軍當過特種兵,練就了一身好武功,是個心高氣傲的血性漢子,哪裏肯屈尊當保安。可為避禍流落他鄉異地,人生地不熟,是虎你得爬著,是龍你得蜷著。
幹保安每月隻有八百元工資,扣除房租費和夥食費,落到手裏的錢少得可憐。想到父母年邁在家裏受苦,自己掙不下錢接濟家裏,鐵子心裏就著急難受。他常常睡不著覺,輾轉反側,思前想後。男兒立於天地間應當雄飛,安能雌伏!可怎麼去雄飛?他一籌莫展,禁不長籲短歎。
一天,他在街上與老同學老蔫邂逅。他鄉遇故友,倆人都驚喜異常,互問對方的近況。老蔫聽說他當保安,笑道:“當保安能掙幾個錢,再說,就你這一身本事,當保安也太屈才了,跟我幹吧?”
“你幹啥哩?”
“當刀客。”
鐵子吃了一驚,愕然地望著老蔫。老蔫相貌長得很是凶惡,又剃了光頭戴了墨鏡,還蓄了胡子,跟電影電視裏的黑手黨沒什麼兩樣。老蔫笑道:“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當刀客不是打家劫舍,是幫人追債討薪。”
鐵子釋然了。他早就聽說城裏現在有專門幫人追債討薪的事務所,卻沒想到老蔫竟然幹上了這種活。
“你跟誰幹?”
“劉永昌,跟我是一個村的,你也認得。他開了個‘俠士追債討薪事務所’,我給他當幫手。”
鐵子上高中時跟劉永昌同級不同班,但在一個宿舍住過,對劉永昌也了解。他笑道:“那家夥瘦得跟猴一樣,手無縛雞之力,能幹這事?”
老蔫說:“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以前我也跟你一樣不信他能弄成這事。他說我尿盆子大隻能接尿,他酒盅子小倒的卻是酒。他這話說得有點張,可他的能耐真是不小哩。”便把劉永昌怎樣發跡,怎樣出五關斬六將的事細說了一遍。鐵子暗暗稱奇,自思,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有閑空一定要跟劉永昌見見麵,好好諞諞。
老蔫說他接了個活,五萬元的債款,酬勞很高,百分之二十,債務人在渭東縣,邀他一塊去,見習見習。他那天正好休假,就跟老蔫去了渭東縣。
那天幸虧鐵子去了,不然的話老蔫很可能把性命丟在渭東縣城。他們到了縣城,很快找到了債務人。討債出乎他們意料的順利,隻是臨出門時,來了一個染紅發的小夥,打量了他們幾眼。懷揣五萬元債款,他倆都認為此地不可久留,匆匆打道回府。
債務人住在北郊,距火車站還有五六裏地。他倆來到公路邊想打的去汽車站。渭東是個小縣,郊外公路上的車輛很稀少,幾乎是清一色的運煤車,難得看到一輛出租車。
時值黃昏,太陽落山了,西天隻留下一塊晚霞,苟延殘喘般的燃燒著。看著夜幕就要拉開,他倆十分著急。忽然,從路邊的玉米地鑽出幾個人來,疾步朝他倆走來。快到近前時,鐵子覺著走在前頭的漢子有點眼熟,仔細一瞧,認出是剛才在債務人家臨出門時見到的那個紅發小夥。他馬上警覺起來,意識到不妙,低喝一聲:“快走!”拽著老蔫的胳膊就走。
那夥人見他倆要走,疾步跑了過來。他倆也撒腿就跑,在公路上演了一場追逐賽。跑步不是老蔫的強項,跑不多遠,他就氣喘籲籲,步伐也大幅度地減慢了。鐵子知道老蔫身上帶著錢,停住了腳,對老蔫說:“你快跑,不管來了啥車死活攔住!”
“你咋辦?”
“別管我,你快跑!”
老蔫哪裏肯跑,喘著氣說:“我不跑,要死咱倆死在一達。”
這時,那夥人追了上來。鐵子不等他們站穩身,就反撲過去,一個掃堂腿,前邊的兩個漢子撲倒在地。後邊的人都怔住了,就聽有人喊:“別怕,他們就兩個,咱們三對一還拚不過他們!弟兄們,上!”
那夥人一窩蜂的又撲了上來。鐵子和老蔫邊打邊跑。漸漸地他倆招架不住了。就在這危急之時,一輛大貨車開了過來。鐵子急了眼,站在路中央,高舉兩隻手大喊:“停車!停車!”
大貨車在鐵子跟前猛地刹住了,距他不到一米距離,一股橡膠燒糊的味道直鑽鼻孔。司機伸出頭來,瞪眼怒罵道:“你找死呀!”
鐵子不管不顧,躍身上前拉開車門,轉頭招呼老蔫:“快!快!快上車!”
老蔫跑到車跟前,氣喘如牛,把手伸向鐵子,鐵子一把把他拉了上來。倆人鑽進司機樓,鐵子疾聲說:“師傅,快開!”